棋局過後,朱維楨一手張羅的選妃之事,被擱置了下來。

宮中平靜如水,外面卻是水深火熱。

那些提前歡喜的朝中大臣,眼見女兒進宮的日子一推再推,難免心中不滿。

他們不敢當面議論什麼,只在背地裡抱怨。很多人花錢上下疏通關係,想要藉著各方美言,在長公主的面前得個好。

銀子花了,事沒辦成,彼此心生歹念,自然要惹出事端紛爭。

有紛爭的地方,一定有皇極衛。

他們把每一處搜來的情報都整理仔細,白紙黑字的交給衛漓。

如今正值國喪,衛漓蟄伏侯府,稱病休養。

他看過那些情報之後,便判定是皇上無心選妃,極力反對,甚至連長公主的面子都不給。

衛漓從鼻子裡哼笑一聲,悠哉遊哉地靠坐在躺椅上,仰頭看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忽而低聲咒罵:“這該死的陽光,憑什麼這麼明媚!”

衛漓閉上眼睛,很快想到自己該做什麼了。

次日,他早早去千華宮給長公主請安。

朱維楨憔悴不少,眼底微微泛著一點紅。

衛漓審訊逼供的時候,見過不少,一看就知她這幾天沒有睡好。

“臣該死。”

衛漓俯身行禮,恭恭敬敬。

朱維楨冷眼看他:“你該死?”

衛漓站直身子,一臉認真:“臣該早點回來為殿下分憂解難。”

“呵呵。”

朱維楨笑:“你啊,少自作聰明瞭。”

衛漓又道:“殿下沒有什麼吩咐嗎?”

朱維楨搖頭擺手,神情又恢復黯然:“你什麼都不用做,如今宮中風平浪靜,一片祥和,一絲波瀾都沒有。”

“殿下,這世道從不會平靜,人心也是。殿下有什麼煩憂,只管告訴臣,臣會為殿下除掉一切障礙。”

他明顯話裡有話。

朱維楨勾唇,再度看向他那張邪氣森森的臉:“障礙?你是不是收到什麼訊息了?”

“衛漓,你的手伸得太長了。”

衛漓笑:“臣如果沒有這個本事,還怎麼為殿下和皇上辦事呢?”

朱維楨不想和他賣關子了,直截了當道:“皇上心意堅決,而且後宮的事,也輪不到你來管。你還是早點南下去查稅吧。”

衛漓也坦誠道:“殿下是不是忘了?如今的後宮,只有一人,而這個人正好是臣能對付的。”

“你還敢動她?皇上第一個不饒你。”

“皇上仁心仁德,總有一天會明白臣的良苦用心。”

朱維楨又是一聲冷笑:“說起來,禍都是你闖出來的。你太會挑女人了。不過算了,皇上現在連我的話都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是你!”

“怎麼做是臣的事,想不想做才是殿下的事。”

朱維楨和皇上鬧翻之後,心裡並未完全放棄。不過她也知道,繼續硬碰硬地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既傷了姐弟之情,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她才想要緩一緩,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

“衛漓真的有辦法嗎?”

衛漓低低一笑:“對付許知淮,我一向有辦法。”

“說來聽聽。”

“殿下還記得酆都屠村一案嗎?”

朱維楨恍惚片刻,點點頭道:“聽說過。”

衛漓邪邪一笑:“許知淮就是那個村子裡的人。”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許知淮的底細。

朱維楨腦子轉得很快,蹙眉道:“你是不是早都計劃好了?”

衛漓拱拱手:“臣從來都是有備無患。”

許知淮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記得清清楚楚。

她本就是為了當年那樁血案找上來的。

“讓皇上對許知淮失去興趣,也許是不可能的。但挑撥許知淮那顆脆弱的心,臣還是有把握的。”

朱維楨驚訝之餘,心底也升起一股無名火:“衛漓,你真是可怕。”

衛漓點點頭:“謝殿下誇獎。”

朱卿若換了習字師傅。

這是朱宿星的意思,在長姐改變心意之前,他不想讓女兒受任何人的影響。

朱卿若會被三字經了。

每天奶聲奶氣地背給朱宿星和許知淮聽。

許知淮一心一意照顧女兒,也不忘按規矩給皇太后請安。

太后修佛之心正盛,開始齋戒茹素。

她每日都在佛堂呆上許久,許知淮過來的時候,也要陪著她一起做功課。

久而久之,太后待她也比從前親和許多,言辭間也有了關切:“雖說你身子骨弱,不該精簡飲食,但向佛之心還是要有的,往後你每月初一、初八、十四、十五也要茹素,多積些福德,身子也會好起來的。你的出身不太好,如果再能誕下一位皇子,往後餘生都是你的體面。”

許知淮知她好心,連連點頭:“臣妾一定謹遵娘娘教誨,按時茹素,潛心禮佛。”

不過,她的膝蓋不太好,跪久了有些痠疼。

偏偏她又不愛坐軟轎子,臨時停下來,準備到蓮花亭稍微坐坐。

這裡的景色,是她最喜歡的。

“不用留這麼多人,先回去幾個,順帶知會婉兒郡主一聲,看她得不得閒。”

“是,娘娘。”

晚春初夏,天晴無雲。

許知淮靜靜等待,誰知卻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衛漓!

許知淮警覺地挺直後背,算算日子,她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他了。

衛漓錦衣華袍,一臉玩世不恭的傲慢神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官,更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

衛漓大步走來,氣場太強,嚇得宮婢們面露驚慌之色。

許知淮眉心一蹙,率先開口道:“侯爺怎麼在這兒?真是奇怪。”

衛漓毫不避諱地朝涼亭走去,既不問安也不行禮,當著旁人的面,直接坐到她的對面。

許知淮沒了好興致,質問他道:“侯爺的病還沒好嗎?”

衛漓一臉無所謂:“託娘娘的福,臣安然無恙。”

許知淮冷下語氣:“是嗎?如果不是燒壞了腦袋,侯爺不該如此無禮。”

衛漓後知後覺,又是一笑:“都是自己人,娘娘還計較這些?”

許知淮立刻起身:“侯爺太放肆了。”

衛漓見她要走,揚聲道:“臣前陣子收到酆都的線報,很有趣很刺激,娘娘不想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