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淮從容離開,夕藍呆若木雞。

等朱維楨再進去的時候,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長鞭,又看了看沉默低頭的夕藍,蹙眉發問:“皇后你瘋夠了沒有?”

夕藍反應慢半拍似的,緩緩抬起頭,雙眸閃爍:“我要見我父王。”

朱維楨挑眉,沉默,然後拒絕:“皇后還是先恢復恢復精神吧。”

夕藍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也是知情者?

許知淮的直白坦誠,讓她不再沉迷於朱宿星俊朗儒雅的外表,仔細回想,從她進宮以來發生的種種,越發篤定許知淮說的都是真的。

一時間,整顆心如墜冰窟,絕望至極。

朱維楨沒想到許知淮真有辦法安撫好皇后的情緒,等她事後追問,許知淮只是溫和一笑,避重就輕:“皇后娘娘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臣妾誠心相勸,娘娘還是會給臣妾幾分薄面的。”

朱維楨一臉狐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度了?”

許知淮話語間也不太客氣:“適者生存。都是殿下教導有方,讓臣妾學會了忍讓謙和的道理。”

這話任誰都能聽出她的冷嘲熱諷。

“許知淮,你是因為皇上的慈悲才活到現在!皇上對你那麼好,你該感激才是。”

許知淮微微垂眸,彎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鄙夷:“臣妾就是因為感激才安撫了皇后娘娘,不然臣妾可以什麼都不做,讓她瘋讓她鬧,豈不更好。”

朱維楨深深看她一眼:“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從前的你,最知分寸。”

“臣妾是什麼樣子的人,臣妾自己都拿捏不準呢。”

許知淮笑顏如花,美得不可方物。

夕藍皇后總算不發瘋了,卻整日閉門不出,不管誰派人來問話,她只有一句話。

她要見她的父王。

她的隨從們都被控制住了,如今她身邊沒有一個自己人,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就是回突厥。

她要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這群噁心的人。

朱宿星忙於應付突厥的背叛,一時也顧不上宮裡這些事,他每日呆在御書房,偶爾抽空見一見許知淮和安兒,略坐坐就走了。

許知淮看出來了,他心煩意亂,一腦門的官司。

這讓她更好奇衛漓在哪裡?

衛漓不是喜歡悶聲做大事的人,也該漏點訊息給她高興高興。

看似歸於平靜的日子裡,還有一人心事重重。

皇太后對皇后說過的話,念念不忘,從最開始的氣憤轉為猶猶豫豫的懷疑。

畢竟,許知淮是在宮外產下朱卿若的。

她的腦子裡不斷閃過朱卿若那張粉膩如玉的小臉,細細斟酌她的眉眼五官,想要找出蛛絲馬跡的證據。

她越想越亂,索性派人去傳:“你們去榮貴妃那兒,把樂安公主帶來,就說哀家想她了。”

朱卿若素來和皇奶奶親近,聽聞要去她宮裡玩耍,自然開心不已,還拿了貓布娃娃作伴。

許知淮帶著女兒一起過去請安,沒看出有什麼不妥。

皇太后給安兒準備了好多精緻點心,見她一連吃了兩塊又小心叮囑:“一會兒還要用午膳,咱們晚點再吃。”

滿臉慈愛,無懈可擊。

許知淮抿唇微笑。

須臾,皇太后命人捧來一疊厚厚手抄經,道:“這些都是哀家做的功課,你幫哀家拿去佛堂燒了吧。”

許知淮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了,忙點頭應下。

待她回來,安兒正坐在皇太后的懷裡玩撥浪鼓,笑得十分開心,而幾步之外的錦嫿,卻是眉心微蹙。

回去之後,許知淮把安兒交給沐秀婉照看,把錦嫿叫到跟前:“怎麼了?皇太后對安兒說什麼了?”

錦嫿搖頭,只抬手往自己的臉上又摸又捏的。

許知淮何其敏感,瞬間明白了:“皇太后是不是一直打量安兒來著?還摸她的臉,很仔細地看?”

錦嫿又點點頭,一臉擔憂。

皇太后在看什麼呢。

許知淮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她一定是在打量安兒長得像不像衛漓吧?”

錦嫿聞言嚇得捂住胸口。

許知淮不慌不忙:“別擔心,安兒長得像衛漓也好,像皇上也好,其實都是一樣的。因為衛漓和皇上本來就有幾分相似。”

他們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如果太后能從安兒臉上看到衛漓的影子,也一定能看到皇上的影子。而且事到如今,許知淮還有什麼好怕的。

半個月後,從幽州傳來壞訊息。

突厥騎兵夜襲城郊駐軍營地,殺百人。

朱宿星震怒之下,下令出兵討伐。

可是,朝廷現在是要銀子沒銀子,要糧草沒糧草。

萬般無奈之下,朱宿星只能廢除推行還不到一年的減稅之策,從即日起各州各郡徵收三倍之多的商稅田稅。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朝廷擺明了要錢,各州各郡的官老爺可不會乖乖掏腰包,朝廷收一文,他們就收十文,以前有衛漓在,他們只能偷偷摸摸地搗鬼。現在青衣侯下落不明,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為非作歹了。

朝廷要和突厥打仗的訊息,還是許知淮好心告訴夕藍皇后的。

夕藍不信,可她還在禁閉中,想要見皇上一面難上加難。

“皇后娘娘如果不嫌棄的話,臣妾可以幫忙。”

許知淮突然好心起來,惹她懷疑挑眉:“你幫我?你不恨本宮嗎?”

她往她的傷口撒鹽,把她的不堪都翻了出來。

許知淮淡淡道:“臣妾不怪娘娘,娘娘只是被矇騙了而已。娘娘對臣妾的惡意,皆因皇上而起,娘娘很喜歡皇上,不是嗎?”說完這話,她還故意衝著她眨眨眼,一臉俏皮。

夕藍看得神情一僵,別開臉去。

“臣妾會幫忙,讓皇上來見娘娘一面。”

“等等!”

夕藍一臉警覺:“別以為幫我,我就會看得起你。”

許知淮笑:“娘娘放心,臣妾本來也不想要那些看不見的好處。”

“你想要什麼?”

“臣妾想要娘娘和皇上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夕藍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後背泛起一陣寒意。

“你用不著算計本宮,你在本宮的身上討不到好處。”

許知淮眉眼彎彎:“權當臣妾好心,日行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