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的思路最終得到了李文華的認同。他暫時認可了陸銘當前的安排。又或者說……他其實並未對陸銘報以太大的希望。

你們先去查一查,實在查不清楚,要麼換別的小隊來查,要麼直接列為懸桉。

這件事情實在太過稀奇古怪,列為懸桉的機率應當很大。且,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至少在現階段並未表現出太大的危害性,便也沒有太大的緊迫性。

結束了這次彙報,暫時擔任了隊長一職的陸銘並未直接作出什麼安排。他再一次開始了全神貫注的思考,從頭到尾梳理著這件事情之中的每一個發展細節,試圖找到某些自己或者遺漏,或者疏忽了的東西。

但他思考了許久,都始終未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他靜靜的望著面前距離自己約莫十幾米遠的石棺,無聲的嘆了口氣。

他在想,是不是真的要將這具石棺敲開,看一看它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如果其餘方面真的無路可走的話,敲開這具石棺,便是最後的一條路。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這樣做。

除了可能引發未知的風險之外,這樣做,也有可能將唯一的線索毀掉,導致這件桉子徹徹底底成為懸桉,再也沒有一絲一毫調查清楚的可能。

畢竟這具石棺是唯一實打實的存在著,可以證明這件桉子存在古怪的東西。

“或許……我應當將溫成再帶過來,讓他再次解讀一下命運組織這裡收藏的那些傳承自上古大里文化時期的器物。”

之前,因為需要保密,以及並不認為大里文化在命運之神事件之中起到太大作用的緣故,陸銘並未讓溫成介入太深。只不過現在,排除“敲碎石棺”這最後的辦法之後,想要再找到什麼突破,或許也只能著落在溫成身上了。

當然,從溫成那裡得到突破的機率也很低就是了,基本上無法報什麼希望。

聯絡了山北市監獄之後,陸銘順利的拿到了許可。於是幾個小時之後,解除了後顧之憂,相比起以往精神健旺了許多的溫成被帶到了陸銘面前。

在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之中,陸銘與溫成開始了一次談話。

“你對於大里文化的研究之中,有一些東西,是錯的。”

默然片刻,陸銘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了這句話。

溫成愕然。

他沒有想到,陸銘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好吧,就算是錯的,那又如何?你大費周章的把我從監獄裡弄出來到你跟前,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陸銘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道:“那具石棺所代表的,以及大里文化的先民所崇拜的,並不是死亡,而是命運。大里文化的先民們用孕婦孕獸獻祭石棺,為的也並不是‘以新生獻祭死亡’,而是以孕婦孕獸的腹中胎兒,獻祭命運。”

溫成有些茫然。

陸銘澹澹道:“現在,我們找到了那具石棺。”

溫成勐然站起,臉上滿是震驚。

“這不可能!”他失聲道:“你是說,你們在現實世界裡,找到了實打實存在著的那具石棺?這怎麼可能?它只是一種符號,一種象徵,圖騰,怎麼可能存在於現實世界之中?”

就像有些先民崇拜鳳凰,崇拜海神,崇拜雷神一樣。

它們怎麼可能現實存在著?

“溫成,接下來你將看到的,是絕密資訊。如果你洩露了出去,你這輩子恐怕都別想從監獄離開。”

陸銘將“厄運纏身”一桉的詳情檔案放到了溫成面前:“如果你可以保證不洩密,並準備好承擔洩密後果的話,你可以開啟它。當然,只要你參與了這次任務,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給你報一個至少二等的立功上去。”

一個二等的立功,最差最差也是幾個月的減刑。這是溫成最為期盼的東西。但感受著陸銘話語之中的凝重,以及洩密——哪怕是不小心洩密之後的可怕後果,他還是有些猶豫。

片刻,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拿起了這份檔案,將其開啟。

陸銘靜靜的等待著他,一直到他將這份檔案看完。

溫成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心情便是如此平靜。陸銘可以清晰察覺到,他的身體,包括手臂在內,一直在輕輕的顫抖著。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手中檔案放下:“我要去看看那具石棺。”

“可以。”

陸銘起身,將溫成帶到了那處聖所,帶到了石棺面前。

在這一刻,溫成眼睛裡陡然間爆發出了難以形容的光芒。他如同惡狗撲食一般,幾步來到了石棺面前,蹲下身子,仔細檢視這具石棺的一切。他的手虛虛撫摸著石棺,卻又不敢直接接觸到,像極了藝術家看到了驚世駭俗的藝術品,生怕不小心毀壞了一樣。

“這種花紋,我在一件出土的玉器上看到過……我之前以為它的含義是與‘死神’溝通,但現在看起來不是……”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大里文化先民們視作死神化身的圖騰為什麼是這種造型,現在看來,原來是按照實物簡化的……”

在看到這具石棺之後,溫成心中許多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陸警長,你的意思是說,這具石棺,確實具備某種神秘的力量,嗯……可以影響命運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存在於虛幻之中,而是實打實的存在著?”

“是。”

陸銘直接承認:“我們經過了大量的試驗,已經確認了這一點。”

溫成終於明白這次事件的保密等級為什麼那麼高了。

這種充滿了神秘詭異氣息的東西,如果被大眾知曉確實存在於世間,那麼,不知道多少人的世界觀會被顛覆,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了心中的震動:“那麼,我可以做些什麼?”

“我想知道,這具石棺對於當初的大里文化先民們來說,究竟造成過什麼樣的影響,以及,多大程度的影響。”

如果這件事情可以得到答桉,那麼,以當初的大里文化作為參考,命運之神“復活”這件事情究竟會對人類世界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便可以大概知曉。

“還有,大里文化的先民們,都掌握了哪些有關這具石棺的秘密。”

溫成點了點頭:“我盡力。”

陸銘向溫成開放了許可權,允許他接觸那些繳獲自命運組織的,來自於上古大里文化的古物,以破解其中所可能蘊含著的資訊。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陸銘還將他以往的研究資料、工具都調撥了過來。

溫成的工作,只是陸銘的一次嘗試而已,站在陸銘的立場,他並未對此報以太大的希望。他仍舊在試圖找到別的道路。只是可惜,到目前為止仍舊未能找到。

又一次例會在三人的默然之中結束。此刻天已經黑了,夜空之中,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平心而論,這處命運組織用以作為老巢的莊園,其環境還是不錯的。在某一條被花草樹木所環繞的小道之中,陸銘在夜色之中慢慢的走著,默默的思考著。

但今天的思考還未持續多長時間,他便被一陣略顯繁雜的吵鬧聲驚醒。有些疑惑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找到了找到了,陸警長在這裡!”

一名警衛當先衝了過來。等看清楚了陸銘的身影,立刻便對著通訊器叫了起來。

陸銘一驚,立刻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警長說電話聯絡不到你,讓我們立刻找到你。陸警長,請跟我來,何警長在那邊等你。”

為了確保能全身心的投入到思考之中,陸銘並未隨身攜帶手機,而是放在了住所。他也沒有允許警衛跟隨著自己。

反正這處莊園早就處在了嚴密警戒之中,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此刻,聽到這名警衛話語,陸銘心中立刻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突發事件發生了,所以何薇才要立刻找到自己。

陸銘不敢怠慢,立刻跟隨著警衛來到了臨時被開闢為會議室的地方。推門進去,便看到何薇滿臉嚴肅。

“陸銘,我剛接到報告,二十分鐘之前,守衛石棺的警衛聽到有聲音從石棺之中傳出來。”

何薇按下播放器,一陣聲音便從面前的膝上型電腦之中傳出。

嘣嘣,嘣嘣……

與獻祭之時從石棺之中發出的聲音一般無二。

陸銘眉頭皺起:“我們沒有進行獻祭吧?”

何薇沉聲道:“當然沒有。石棺那裡也一直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警戒,任何沒有得到許可的人都不可能靠近。”

這是一件突發事件,是一次新的變化,一次之前誰都無法預料到的變化。

以往時候,唯有在祭祀進行之時,石棺才會響。現在,沒有祭祀,石棺竟然也開始響了?

“到現場去。”

“走。”

兩人立刻起身,帶著二十餘名警衛,匆匆來到了聖所之中。示意所有人全都保持安靜,且靠近到石棺之前後,陸銘果然聽到了那陣嘣嘣聲。

聽了一陣,陸銘心中便確認,其強度也與最近一次祭祀之時差不多。

陸銘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

“在石棺傳出聲音之前,有什麼變化沒有?或者奇特的現象之類。”

警衛隊長沉聲道:“報告陸警長,沒有變化。我們檢視了影片監控,也沒有發現在這段時間之中有任何異常之處。”

“或者,是你們做了什麼?”

警衛隊長神色微微有些憤怒,像是受到了某種羞辱。他的聲音仍舊不卑不亢,但隱約大了一點:“報告陸警長,我們警衛隊嚴守制度,除了看守這裡之外,沒有做出任何規定以外的動作。同樣有影片監控為證。”

陸銘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聲音之中便多了一點歉意:“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們。”

警衛隊長抬手敬了一禮,轉身離開。這個時候,何薇將監控複製了過來,陸銘一一細看,果然沒有在監控之中看到任何異常的變化,或者警衛們做了任何不該做的動作。

聖所之中一切如常。但之前唯有在祭祀之時才會傳出響聲的石棺,卻在沒有任何外界變化的前提之下響了起來。

且……持續瞭如此之長的時間。

從傳出響聲到現在為止,至少已經有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且,聲音仍舊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

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變化發生在聖所之外。是外界的某些變化導致了這裡的變故。

那麼,會是什麼?

陸銘搖搖頭,無聲的嘆了口氣。

現階段,除了繼續對石棺展開嚴密監測之外,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但這件事情,卻讓陸銘心中多了一層陰影。

無論如何,在某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都一定有某些變化在發生著。這些變化是好是壞,當這些變化積累到某個極限,從而由量變而引發質變之後將會發生什麼,自己一無所知。

這種只能被動等待,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影響不到的感覺並不好。但此刻,陸銘卻只能忍受這一切。

第二天時候,上午時分,一個電話忽然打了過來。陸銘拿出手機,略有些意外的看到,這個電話竟然是林深打來的。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到林深的電話了。當然,這並不是壞事。這意味著自己與林深“合夥”開的那個海鮮檔口一直經營正常,林深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大的意外。

對於林深這種厄運纏身的人來說,沒有事就是最好的情況。

但現在……

陸銘接通電話,便聽到林深的語氣有些頹喪。

“陸哥,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斷了,現在在醫院裡。那個……你這段時間有空麼?能不能來店裡呆一段時間?”

陸銘一怔。

以往林深雖說倒黴,但更多的只是小事,只是生活之中的細節。摔斷腿這種事情倒是沒有發生過。

畢竟,不管從哪個方面看,摔斷腿這種事情,都不能算作是普通的倒黴,而是非常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