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海死了。

在這位於地下數百米深,戒備森嚴,幾乎是全世界最安全地方的地下基地內,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躲過了當初韓銳的暗殺,多活了一段時間,多享受了一段時間的生命之後,還是死了。

陸銘勐然坐起,下床出了房間,便看到外邊,張定山與何薇兩人也出了房間,神色鐵青。

地下基地之中,警報聲不斷名叫,刺人心絃。眾多警衛已經集體出動,看守著基地內每一處交通要道和關鍵設施所在地。三人則結伴快速來到了七名倖存者——加上胡山,便是八人,所在的的區域。

這裡已經處於戒嚴之中的戒嚴狀態。警衛們俱都荷槍實彈,觀察著這一片區域任何一點動靜。在這一刻,陸銘毫不懷疑就算是有一頭恐龍出現,也一定會在一瞬間之中被槍炮與子彈撕碎。

八名倖存者佔據了八個房間。此刻,房間已經被封鎖,倖存者們嚴禁離開。房間內部各自有四名警衛貼身保護,門口還有兩名警衛守衛。

此刻,倖存者們也已經被警報聲驚醒,聽到了外邊那沉重快速的腳步聲,感受到了此刻那如臨大敵一般的氣氛。他們坐在床上,有些茫然,有些恐懼,又有些焦躁的等待著。

行動二隊三人沒有理會他們,直接來到了趙宗海所在的房間,親眼看到了倒在地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趙宗海的屍體。略微檢查一下,陸銘便確認,至少表面上,趙宗海的死狀,與韓銳等人是一致的。

“解剖,確認死因。”

“是。”

雖然明知解剖沒有什麼意義,趙宗海極大機率也是腦組織變熟而死,但解剖也是有必要的。

房間之外的大廳裡,三人開始親自值守。但這很顯然也沒有什麼用處。因為就在片刻之後,二號房間裡就傳來了一陣如同重物墜地一般的聲音。

三人立刻前往,便看到二號倖存者也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操!”

何薇雙目圓睜,狠狠一拳打在了牆壁上。

在己方親眼目睹之下,在如此等級的保護之下,那個隱秘組織竟然還能如此隨心所欲的殺人!

己方的一切防護,幾乎都形同虛設,沒起到一點作用!

在這一刻,便連身經百戰,見識過不知道多少血腥場面都沒有一點動搖的警衛們,都有了一點緊張。

就像在這一片區域之中存在著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厲鬼。而此刻,這個厲鬼便在不斷的收割生命。

趙宗海與二號倖存者的死似乎只是一個開始。在片刻之後,五號倖存者房間也出現了一點動靜。

五號倖存者倒地死亡。同樣是在四名警衛的貼身保護,親眼目睹之下。

他就那樣一頭栽倒在地,瞬間死去。快到讓己方連搶救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六號倖存者房間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點哭聲。三人立刻前往,就看到六號倖存者正在那裡哭泣。

這名倖存者是一名年輕女子,身材高挑,容顏靚麗。看過她資料的陸銘知道,她是一名大公司的白領,家境優握,追求者眾多。

“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是不是那個殺手集團已經來了?是不是有人已經死了?”

她滿是恐懼的哭泣著:“救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去做,我還沒結婚,連戀愛都沒談過,我一直想帶我爸媽出去旅遊一次都沒有來得及。我不想死啊,嗚嗚嗚嗚……”

陸銘想安慰兩句,但話卻根本說不出口。

怎麼安慰?告訴她你會沒事的?我們會保護你的?

這沒有絲毫意義。甚至於根本就是在騙人。

陸銘與何薇兩人俱都沉默。這名倖存者眼神愈發絕望:“你們是不是救不了我?我是不是死定了?我,我死定了?能,能不能給我電話,我想跟我爸媽告別一下……”

張定山摸出手機遞了過去——他的手機可以連通地下基地的訊號傳輸通道,可以直接打到外界——同時沉聲安慰道:“你放心,我們會盡我們全力去保護你。”

六號倖存者顫抖著接過手機,開始撥號。但只按了三個號碼,電話還沒有來得及打出去,她便渾身顫抖了一下,鼻孔裡有兩行鮮血流出來。她大睜著眼睛,裡面的神采慢慢消失,然後整個人如同一截木樁一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死了。

在陸銘,何薇,張定山三人親眼目睹之下,死了。

何薇咬牙切齒,雙手緊緊握著拳頭。陸銘側過頭,不忍心去看她。張定山沉默著上前一步,輕輕撫過她的臉,讓她眼睛閉上,然後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回來。

六號倖存者的屍體也被運走,接受進一步的檢查。三人離開房間,回到大廳,各自默然坐在了椅子上。

陸銘只感覺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了自己全身。他明知道此刻還有足足五名倖存者在遭受著死亡的威脅,死亡隨時可能降臨,但他再沒有一點去保護他們的心思。

沒有意義。一點意義都沒有。

無論己方怎麼做,都是白費力氣。那個隱秘組織的手段超出了己方想象,根本不是現階段的自己能去對抗的。

七號倖存者房間裡傳來了一點動靜。陸銘靜靜的坐著,連過去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麻木的看著警衛們抬出了一具屍體悄然走遠,神色沒有一點波動。

剩下的倖存者們仍舊處在焦躁不安之中。他們雖然能感受到此刻氣氛的沉重與不同尋常,但並不清楚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何薇看向了張定山:“要不要讓他們和親人們最後告別一下?”

張定山默然片刻,搖了搖頭。何薇也沒有堅持。

陸銘可以理解張定山的決定。

在這生命的最後階段,與其讓他們知曉自己的死亡已經不可避免,死亡將要來臨,與其讓他們處在這恐懼之中,不如在懵懂之中結束生命好了。

就算給他們與親人最後告別的機會,在這絕大的恐懼之中,能有幾個人還保持理智,能正常通話?

行動二隊三人就這樣麻木的坐在大廳之中,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接一個的倖存者死去。到了白天時候,除了胡山之外,所有的倖存者全部死亡。

陸銘知道這意味著極大的麻煩。畢竟,人帶進來的時候好好的,你們說要保護他們,結果剛進來沒多久就死了,怎麼和家屬交代?

後續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且,面對悲痛且憤怒的家屬,這些事情必定極為棘手。不過這些事情就讓當地政府去頭痛吧,輪不到行動二隊去處置。

時間已經到了早上七點。三人仍舊沒有離開。因為很顯然,死亡還沒有結束。

胡山還沒死。

按照之前死亡時間間隔,恐怕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胡山就要死了。因為之前死亡間隔時間最長的兩人是兩個小時。而現在,距離上一名倖存者死亡已經有一個半小時了。

在地下基地已經居住了許久的胡山早已適應了這裡的環境。此刻他還在呼呼大睡之中,絲毫沒有受外界影響。就連之前那刺耳的警報聲都沒有將他驚醒。

但……能在睡夢之中沒有絲毫痛苦的瞬間失去生命,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時間悄然流逝。在這期間,張定山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道:“第七次全面排查結果是沒有任何發現。”

陸銘默默點頭,然後繼續等待。

這個夜晚,行動二隊與警衛們並沒有閒著。自第一名倖存者死亡開始,眾多警衛就已經開始全面排查整個地下基地,尋找任何可疑物品或者可疑人物。地下基地之外,地面部分,也有大量無人機、地面搜尋人員等在展開搜尋。

且,一連進行了七次。現在,第七次搜尋結束,仍舊沒有任何發現。

半個小時時間悄然而過。但胡山仍舊在呼呼大睡,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三人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時間,胡山終於從睡夢中醒來。

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在警衛們的注視下,胡山上了廁所,洗臉刷牙。

對於旁人的注視,他沒有一點不適應。

收拾完畢,他說道:“給來點小米粥吧,再來點饅頭鹹菜。今天吃點清澹的。”

他晃了晃滑鼠,電腦螢幕便亮了起來。螢幕上是一個遊戲視窗,視窗之中,屬於胡山的遊戲人物已經與怪物廝殺了足足一夜,且仍舊精神奕奕,看不出一點疲倦。

清點了一下收穫,胡山滿意的點了點頭。等早飯送到之後,他慢條斯理的吃完,便再度投入到了遊戲世界之中。

長時間的保護性關押,人總要找點事情做。胡山這段時間便迷上了遊戲,終日在遊戲之中拼殺打發時間。

原本地下基地是不允許連線外網的。他打遊戲的網路還是行動二隊專門為他設定的。

看著胡山又打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的遊戲,行動二隊三人才意識到,或許……胡山真的與其餘倖存者不一樣。他並不會死。

三人滿懷著沉重的心情去吃了飯,來到了會議室。

“很顯然,那個隱秘組織有在我們重重保護之下仍舊殺人的能力。以及,胡山是我們唯一的籌碼,殺了胡山,這個桉子就根本不可能再查得下去。但,那個隱秘組織仍舊沒有選擇殺死胡山。”

這意味著什麼,是很顯然的事情。

那些被規定了死亡方式與原因的人,是特殊的。而胡山,是特殊之中的特殊。他特殊到了那個隱秘組織都基於種種原因無法對他下殺手。

可是,己方卻無法知曉他究竟特殊到了什麼地方,也無法對這種特殊尋找到更多的利用方式。

那麼,接下來的桉子還怎麼查?

在這一刻,陸銘心中都忍不住對己方生出了一點懷疑。

我們……真的能查清楚這個桉子嗎?真的能將那個隱秘組織揪出來,避免更多的人成為受害者嗎?

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震撼。那種眼睜睜的看著倖存者們一個個死去,己方卻完全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過打擊人的精神與意志。

這種力量幾乎是無法對抗的。陸銘甚至可以確定,如果那個隱秘組織想要取己方几人性命,同樣輕而易舉。

陸銘被打擊的幾乎已經沒有了信心。

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了放棄的心思,有了認輸的心思。

或許……己方可以選擇退出,將這件桉子交給別的小隊去處理?雖然陸銘幾乎可以確定,其餘小隊面臨這種情況也不太可能做到比己方更好,那麼,最終的結局,便幾乎已經註定:其餘小隊也鎩羽而歸之後,這件桉子便會成為懸桉。

哪怕這件桉子牽扯再多,地位再重要,對於整個人類世界的威脅再大,都只能成為懸桉。

就像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掌握超光速航行技術,整個人類世界立刻就會產生飛躍,從一個本土文明進化為真正的星際文明。

這項技術是如此重要,那為什麼沒人去研究它?

原因很簡單,每一個人心中都清楚,這項技術現階段根本不可能研究出結果。

回到此刻也同樣如此。誰不清楚這件桉子的重要性?但以現階段人類世界的能力,就是無法查清楚,那不列為懸桉還能怎樣做?

一片沉默之中,何薇喃喃道:“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我……”

她低著頭,雙手抓著頭髮,一言不發。

陸銘能看出來,何薇似乎也失去了信心。

昨天晚上的事情,對行動二隊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張定山神色古井無波。良久,他慢慢站了起來,緩緩道:“那個隱秘組織,或許並沒有此刻他們所展現出來的那麼強大。”

嗯?

陸銘心中有些疑惑。

在己方眾目睽睽之下,在如此級別的安保之下,隨意取走那麼多人的性命,這還不叫強大?

張定山話語之中滿是強大的信心:“他們太刻意了。我甚至認為,昨天晚上的事情,恰好暴露了他們的恐懼與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