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管樂能夠理解的點,在於一個地方,就是管樂現在甚至要將身上最後一層遮羞布掀開,展露給梁京白。

即便如黃清若這般寡廉鮮恥之人,都不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展露無遺,何況管樂……

而掀開遮羞布、撕開傷口的感覺……黃清若不久之前才在梁京白的逼迫之下獲取過。

甚至此後梁京白還會繼續用他的手段使得她在他的面前徹底地變成透明人。

只不過相同的東西,在管樂的身上可以籠統地稱之為那是管樂想要維持的「驕傲」,放在黃清若身上則連「臉面」都算不上。

無論「臉面」抑或「驕傲」,都不是人人能夠有資格擁有的。她黃清若這種草芥般的底層之人,哪裡配談「臉面」和「驕傲」。

黃清若對管樂的理解,也就變得非常可笑了。

管樂剛剛的這句話,某種程度上也等於在澄清她自己和慄焱之間的關係。

慄焱長年跟在管樂身邊,管樂和慄焱的一些相處,黃清若也看在眼裡。可能確實容易引發別人的誤會。

梁澍此前跟她閒聊的時候,就提過,幾個嘴碎的梁姓子弟就曾惡意地揣測過,比起保鏢,慄焱更像個管樂身邊負責暖床的男人。

而管樂這時候轉頭看回了梁京白。

梁京白在剛剛管樂話出之後始終沒什麼反應。

於是看起來好像是管樂忍不住了。

她覷著梁京白的表情,問:「單明典沒告訴你?」

梁京白這才開口:「沒有。」

黃清若在心裡對單明典減分了。先前果然是單明典的一面之詞。比起此前素不相識的單明典,她更相信管樂的話。

「沒有啊……」管樂不明意味地喃喃,然後說,「他暫時沒告訴你,就現在由我先告訴你。」

黃清若注意到了「暫時」兩個字,說明管樂是不信任單明典的,單明典現在沒告訴梁京白,不代表後面不會再補充。

又像是管樂認為,既然管樂隱瞞的事情,已經被單明典捅出了一個洞口,不如趁著機會,她主動地和盤托出,對梁京白完全坦誠,也避免日後其他知情者再拿此事破壞管樂和梁京白之間的關係。

但管樂的主動程度和坦誠程度,稍稍超出黃清若的預期——

「我和慄焱,確實把單明典給綠了。」管樂笑得很是諷刺滿滿,「單明典既然喜歡懷疑我和慄焱,那我就坐實嘍。」

黃清若重新低下眼簾。

管樂緊接著道:「所以單明典懷疑孩子不是他親生的,情有可原。我那個時候是專門挑著單明典回家的日子,當著單明典的面綠了他的,讓他直接把我捉女幹在床。」

「把我捉女幹在床了,他也沒和我離婚。」管樂攥在杯子上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沒離婚,是他對我的折磨,是他對我的報復。毀掉一個女人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讓這個女人變成‘瘋婆子,那麼她說的任何話,可信度就大大地降低。他可以當一個不離不棄的好丈夫,而我只是個產後抑鬱的神經病。」

黃清若復抬眼,看到管樂的眼淚到底還是流出來了。

流著眼淚,管樂又問梁京白:「阿京你肯定也懷疑過我和慄焱吧?」

梁京白抽了紙巾遞給她,說:「沒有。」

管樂忽然很生氣:「有!你一定有!你不要跟我說你沒有?!」

梁京白沉默。

管樂捉住梁京白的手,用梁京白手裡的紙巾按在她的眼睛上,嗓音哽咽:「為什麼沒有?阿京,你應該也懷疑我和慄焱。

「雖然慄焱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他就是我當年噁心單明典的一個工具。

回來霖江見你以來,我和慄焱什麼都沒有。我沒有背叛過你,我沒有噁心過你。」

「但你也應該懷疑我和慄焱。你不可能不懷疑的。你騙我的,你其實也懷疑的,對不對?」

越說,管樂的嗓音越哽咽。

可餐廳裡也愈發地安靜。

梁京白不說話。

黃清若更沒有說話。

紙巾在管樂的眼睛上早已溼透。

梁京白又抽了紙巾,再給管樂。

管樂哭了一會兒,將手挪開,重新露出她的臉時,紅著眼睛,問:「那阿京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已經沒辦法接受我了?要解除我們的婚約還是怎樣?」

梁京白平靜地回答:「取決於你。」

「什麼叫取決於我?」管樂眼角的淚花閃爍。

梁京白說:「你和單先生在你們的那段婚姻裡,誰對誰錯,外人無從輕易評論,也和我們的婚約沒有關係。」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之前我不會因為你結過婚而看低你,現在我也不會因為你生過孩子而主動要求解除我們的婚約。」

「這些都無關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有過怎樣的經歷。我的婚姻一直都是聽從家族的安排。所以單先生的到來,是否會影響我們的婚約,也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

「家族裡的決定如果是繼續我們的婚約,我就會和你結婚。」

「你會影響梁家長輩們的決議,所以也就取決於你了。」

梁京白的話落之後,管樂笑起來。

邊哭邊笑。

或者說,又哭又笑。

淚眼婆娑地注視著梁京白,管樂說:「阿京……你真的沒有讓我失望……」

頭一偏,管樂轉向黃清若:「清若,你瞧,逼婚,果然是錯的。阿京還是不喜歡我了,我還是沒辦法跟他回到從前。只是因為我逼婚,只是因為婚約,只是因為梁家讓他娶我。」

「管樂。」梁京白喚了管樂的名字。

管樂看回梁京白。

梁京白直視管樂:「今天和我訂婚的人就算不是你,我的話也會是一樣的。現在的我和當年的你,有一點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婚姻不屬於自己。」

「當年你聽從你父親的安排,嫁給單先生,並不是因為我不好。同樣的,現在我只是因為聽從家族的安排,娶你,也並非因為你不好。」

「你應該要明白這一點。所以就不要因為我的聽從安排,而貶低你自己。」

「你反而應該更通透,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我也完全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我是一個能夠為了家族的利益而利用你的人。」

「你一直以來也很清楚,即便是當年的我,和你談戀愛,目的也是不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