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若選擇回覆了兩個字打發他:【有事】

路昂:【接受你的搪塞了】

黃清若想,他現在還能跟她發簡訊,也就是梁禹還沒對他動手?

那她是否應該再提醒路昂一句?

「清若,」和梁京白一起走在前面的管樂回頭問,「今晚就吃這些好不好?」

剛剛管樂是報了幾個菜名,黃清若因為在回覆路昂的簡訊,所以並沒有聽清楚。

但無所謂吃什麼,黃清若便囫圇點頭。

和單明典的那頓飯沒成,管樂現在是在補償他們。

管樂是坐她自己家的私人飛機趕回霖江的。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管樂在北城最著名的寺廟訂的一桌子齋菜,專門跟著她空運過來的。

管樂去把他們從單明典那裡帶回來期間,滿桌的齋菜直接從機場送來半山別墅。

全部在保溫箱裡,現在只需要擺上餐桌,他們就可以吃。

黃清若因為管樂的這一打岔,結束了和路昂的對話。

久違的,他們三人一起吃飯。

黃清若毫無疑問始終保持沉默,當自己是透明人。

管樂老樣子話又密又多——對著梁京白的。

梁京白一如既然地耐心傾聽,但回應得寥寥,即便有回應,也是「嗯」「是」「好」之類最簡單的字眼。

場面不僅像回到了年前,也像回到了幾年前管樂還在霖江上學、和梁京白地下戀情,而她作為電燈泡存在。

黃清若非常識趣地率先吃完飯,起身跟管樂說,她先上樓。

管樂卻讓黃清若再陪他們坐一坐。

黃清若先是拒絕。

管樂抓著黃清若的手,對黃清若露出懇求之色:「清若,拜託了,你就再待一會兒。」

總歸黃清若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才跟著來半山別墅的,所以黃清若還是坐回餐桌前的椅子裡。

管樂雙手支在桌子上託著下巴,看看梁京白,再看看黃清若,笑得很是緬懷:「你們可能不想,但我真的真的很想再回到大學的那段時光。」

黃清若耷拉著眼皮,沉默。她確實不想。

管樂自說自話:「如果給我重來一回的機會,能回到大學的那段時光,我一定從一開始認識清若你的時候,就跟你坦誠我的目的不純,是為了追求你的哥哥梁京白,才接觸你的。」

繼而管樂看向梁京白:「我也一定會在我爸決定我的婚事的時候,提出我的反對,堅決要和阿京在一起,不和阿京分手。」

梁京白倒沒有沉默。

他也已經放下筷子了。

他回應管樂:「或許當初你沒和我分手,也不一定就能過得比現在好。」

那麼管樂的後悔將自然而然地從和梁京白分手,變成後悔沒有接受管時敏的安排嫁給單明典——黃清若在心裡補充。

人這一輩子,大概都很難不去想「如果」,很難沒有後悔的事情。

無論怎樣,都不會有人認為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有需要修補的地方。

管樂反駁了梁京白:「阿京,過得好不好,全是相對而言的。」

梁京白認同這一點:「嗯。」

但沒有其他多餘的話。

他讓傭人將餐桌上吃剩的食物收拾走。

另一位傭人給他們三人送了一壺茶上來。

管樂眼睛裡一直閃爍著淚光注視梁京白,一瞬不眨。

在梁京白端杯子的時候,管樂伸手握住梁京白的手:「阿京,你生氣了是不是?生氣我隱瞞了我和單明典生過一個孩子的

事情,是不是?」

「沒有。」梁京白否認,「這是你的隱私,你有權利不告訴別人。」

「別人……你怎麼會是別人……」管樂格外地失落,「你怎麼能不生氣……我隱瞞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還能不生氣……要怎樣,你才會對我生氣……」

梁京白同樣也沒拂開管樂的手,他特別寬容地說:「你沒做錯任何的事情,我沒必要跟你生氣。」

「我沒做錯任何的事情嗎……」管樂苦笑,「你都跟單明典面談過了,怎麼還會覺得我沒做錯任何事情?單明典沒有告訴你我成天疑神疑鬼像個神經病攪得他的生活不得安寧?單明典沒有告訴你我虐待自己的孩子像個瘋婆子?」

梁京白澄清道:「事情,單先生是告訴我了,但單先生沒有對你有過這些負面評價。他說你是因為產後抑鬱才變成那樣的。如果不會為了孩子,你也不會產後抑鬱,他身為你的丈夫,非但無法逃脫責任,反而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是他沒有照顧好你。」

之前在車上聽梁禹講的時候,黃清若就在想,單明典是不是將責任全推卸到管樂的身上去。

眼下根據梁京白所言,單明典倒是有擔當的男人……?

管樂聞言卻是冷笑:「偽君子。單明典就是個偽君子。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撒謊了?」梁京白問。

「要看阿京你指的是哪一句了。」管樂笑了一下,此情此景之下笑得並不合時宜,故而顯得有些詭異,「我確實成天疑神疑鬼覺得他出軌了,我也確實虐待我兒子了……我還讓慄焱幫我殺人了……」

梁京白未接茬。

餐廳內一時之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管樂把梁京白原本要喝的那杯茶,送到她自己的嘴裡。

喝完之後,管樂反口控訴單明典:「是他先疑神疑鬼,是他先懷疑我和慄焱,還懷疑孩子是我和慄焱的,不是我和他的。」

講這幾句的時候,管樂並沒有看著梁京白。

管樂看的是黃清若。

或者更準確來講,管樂只是在迴避和梁京白的對視時又希望自己的目光能有一個實質性的落處。

黃清若恰好坐在管樂的對面——今次黃清若確實就是坐在管樂正對面的,黃清若移了位置,沒有照往常跟梁京白麵對面。

餐廳裡只有黃清若和梁京白,管樂迴避梁京白,能看的人也就只剩黃清若了。

黃清若並未轉開眸子。

黃清若承接著管樂的視線。

在管樂蓄滿淚水又憋回去的雙眸中,黃清若看到管樂還在掙扎著維持她自己的驕傲。

縱然,管樂在梁京白的面前,已經很久沒有所謂的「驕傲」可言了。

黃清若自認為不容易共情,更無法和管樂這樣的天之驕女共情。

可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或許能夠理解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