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黃清若想象過,梁京白是如何給她烙上梵文紋身的。

但總歸只是她的想象。

現在梁京白給她塗抹紋身藥膏,無疑和他在她昏睡期間給她刺紋身的姿勢差不多,完全變成黃清若親眼所見了。她的被綁住的兩條腿,是叉開的。或許算不上羞恥,黃清若這人的羞恥心沒那麼重。

可黃清若切身地感到渾身不自在。

遠遠比梁京白給她刺曼珠沙華的時候,更加不自在。

畢竟梵文紋身的位置比曼珠沙華更為私密。

「現在就放開我。」黃清若強行掙扎,「我不需要你幫忙,我自己可以。」

梁京白的視線始終盯著梵文紋身,並沒有理會她。

黃清若持續掙扎。

梁京白瞥一眼她的腳踝處,淡淡道:「別自己找罪受。」

黃清若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雖然他的領帶都非常地軟,但也架不住她不斷地掙扎,她的手腕和腳踝已經在她的不斷掙扎中逐漸被勒得有些疼。

她也能看到她的手腕和腳踝開始勒出一些紅痕了。

在梁京白開口之前,黃清若其實已經在考慮不再做無用功再折騰了。

這些時間也足夠她平復她如今不太受控的容易被他一點就爆出來的情緒了。

她如今的不太受控,除了體現在情緒容易被他點爆,還體現在比之前更容易陷進他的「美男計」之中——倘若他沒有親她,她絕對不可能對自己遭到捆綁缺乏敏感。

既然註定掙脫不開,黃清若只能選擇轉開臉,眼不見為淨。

「眼不見」的部分不僅僅在於,他正給她塗抹紋身修復膏,還在於他的這張床。

這張床已經不乾淨了。

這是梁京白和管樂的婚床。

梁京白和管樂曾經在這張床上共枕同眠過……

原本黃清若也打算閉上眼睛的。

可在閉上眼睛之前,角落裡摺疊起來的一張單人小床吸引了她的注意。

拿來幹嘛用的?——黃清若盯著小床看了一會兒,視線轉回到梁京白的臉上。

梁京白仍舊在專注地盯著梵文紋身。

梵文紋身的位置委實……黃清若默默地重新眼不見為淨,這回真的閉上眼睛了。

閉上眼睛之後,她的腦子卻不清淨。

一邊在思考為什麼他的臥室裡多了張小床。

一邊在想,他盯著她的梵文紋身的樣子,倒似乎非常地非禮勿視,和當初給她刺曼珠沙華的時候差不多。

或許更加驗證了,她的身材之於他而言,確實一點料都沒有。

思及此,黃清若又燃起一絲的憤怒了。這也是他羞辱她的一種方式?他根本沒必要一點遮蔽物都不給她留在身上。

此前他給她刺曼珠沙華的紋身,她只脫掉上衣,腹部還有被子遮擋。

而雖然黃清若閉上了眼睛,但揮散不去梁京白的視線的實質感。

令她最為可恥的是,不多時,黃清若發現自己……

這令黃清若愈發不想睜開眼睛。即便她不清楚梁京白是否看到了。

她只是出了聲:「請六哥幫我蓋上被子。」

以前,黃清若從來沒覺得,梁京白那些自以為是的羞辱她的方式,有哪一樣是成功的。因為她不在意,因為她沒什麼廉恥,也沒有什麼自尊心。

此時此刻,黃清若卻覺得,梁京白得逞了。

曾經的他對她做的,更過分的事情,都沒有現在這樣,令黃清若覺得,他得逞了。

改變的還不是梁京白的行為,而是她的心態…….

故而,黃清若深受打擊。

周遭安靜,梁京白沒有任何回應她的動靜。

黃清若以為梁京白又假裝沒聽見、要繼續用這種方式對她進行羞辱。

於是她帶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睜開了眼睛,想看清楚梁京白現在的惡魔嘴臉。

睜眼的一剎那,黃清若毫無防備地和梁京白清薄的雙眸對視上。

他正站在床邊,彎著腰,低伏身體,手裡扯著棉被。

四目相對的下一秒,棉被剛剛落到她的身上。

黃清若在他的眸底並未瞧見任何的嘲諷或者譏誚。

他的眼波平靜得仿若一汪無波無瀾的湖水,連半點褶皺都沒有。

蓋完被子,梁京白坐回床邊,繼續給她的梵文紋身塗抹藥膏。

黃清若不明白為什麼還沒有塗完:「六哥的效率這麼低的?」

相較於她毫不遮掩的諷刺意味,梁京白的口吻不帶具體情緒:「你為什麼換裙子,你自己不清楚?」

言外之意就是紋身磨到了,才導致他現在不單單是幫她塗抹紋身修復膏。黃清若說:「爛了就爛了。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

出口的時候,黃清若隱約感覺到,她的語氣裡蘊含著一絲非常陌生的賭氣疑似賭氣的意味。

她的人生當中,不存在「賭氣」。

遑論現在這個不應該存在「賭氣」,面對的人,還是梁京白。

梁京白仍舊不帶具體情緒地提醒:「你是我的。」

——她是他的東西,她的一切就都是他的,所以他想在她身上刺幾個紋身就刺幾個紋身,而紋身爛掉不爛掉,也由不得她做主,他不允許,那就不能爛。

黃清若默默地解讀他話裡的意思。

他的話一直這樣,看似簡短,包含的內容卻豐富——不久前他對管樂說的那麼多話,只是他身為「神佛」為普度眾生才有的特殊的存在。

黃清若頹然地重新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她就又受不了了,空靈質地的嗓音縹緲地說:「請六哥解開領帶。」

「我現在不會跑。」她承諾,「我不會亂動,直到你處理好紋身。」

隔兩秒,黃清若再坦誠地補充:「……你這樣,會讓我想起綁架。」

梁京白的指尖驀地頓住,眸子往上轉回到黃清若的臉上。

他臥室的燈光明明是暖黃色的,打著黃清若,卻透著灰敗的慘白。

他能瞧見黃清若的眼睫在輕輕地顫動。

眼睫的顫動之中,黃清若干涸的兩片嘴唇,輕輕地說:「……很像那個時候,幾個綁匪把我拖進去之後,分工合作。他們有的負責按住我的手……有的負責按住我的腳……還有的,在脫我的衣服……」

她吐出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梁京白看到黃清若渾身劇烈地抖了一下。

然後,黃清若猛然睜開了眼睛。

睜開的她的兩隻眼睛,直直地、渙散地、盯著上方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