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來到運輸隊後首先召集小隊長以上的幹部開了一個會,為什麼不是全體職工會議,主要是有一部分職工還在外面駐勤,不是太好召集。

會上,李源做了發言,強調了安全的重要性,並對陳平的所作所為提出了嚴厲的批評,最後,將隊裡對他的處理結果進行了通報。

陳平當這個副隊長就費了不少勁,處裡面也沒少活動,這說擼就給擼了,可把陳平氣壞了,但他在隊裡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是因為他的話,才讓石大勇丟了命,下班回到家,摔摔打打的拿家裡的東西撒氣。

這兩天陳平老婆就聽別人風言風語的說是他男人害死的石大勇,她當時還不信,現在見男人的小隊長也給撤了,那就是說,這件事也不是別人捕風捉影的。

“哎呀,你別摔了。”王玉芳道:“你好好跟我說說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現在隊裡有人私下裡說,石大勇是因為你才死的,現在我都不敢從他家門口過,唯恐碰到他們家的人。”

陳平憤憤的將腳邊的一個板凳踢出去老遠,“怎麼叫因為我,我叫他出車他就出車,我叫他死他怎麼不死去?”說到這裡,想到石大勇是真的死了,又改口道:“石大勇找死能怨我嗎?他明明知道車有問題,不能修好了再去?我說讓他再出一天他就這麼聽話?奶奶的,合該老子走背字,給趕上了。”

王玉芳聽明白了,石大勇的死陳平確實脫不了干係,她不禁哭了臉,大家都在一個大院裡住,平時關係也處的挺好的,這叫她以後怎麼面對王英一家人?

她這邊愁的心裡擰成了咯噔,陳平還在那裡喋喋不休的抱怨,王玉芳煩的心煩意亂的,懟向陳平,“老陳,我說你就別叨叨了,不就是撤了你的副隊長,石大勇可是因為你搭上了一條命,也不知道他老婆孩子以後可怎麼活?”

聽老婆的語氣也是埋怨自己嘍,陳平火氣更大,“怎麼活是你該操心的事嗎?難不成還讓我養活?你到底是哪一頭的?你是我老婆,出事沒聽見你安慰我一句,還淨替別人說話。”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睜大你的眼睛看看,石大勇那一窩孩子,一個比一個小,最小的剛學會走路,石大勇不在了,他那孩子怎麼生存?”

陳平怎麼會不知道石大勇家的狀況,就是因為知道才不敢往以後想,他的心也是肉長的,雖說撤了他的副隊長讓他心疼,但一想起石大勇家的孩子們,總是讓他有那麼點負罪感。

陳平被王玉芳氣得不想在家呆了,他起身就往外走,走到大門口,想想出去還得見外人,外面的人還不知道在背後怎麼說他呢,他更不想見,想到這裡,他悻悻的又回到屋裡,往床上一躺,尋思著這兩天得抽空去處裡一趟,活動活動調到別的隊去。

任秉鋒正在開會,他先將最近的工作做了安排,然後說道:“石大勇同志走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慘痛的教訓,我再強調一遍,大家一定時時刻刻把安全二個字記在心頭,落到實處,車輛定時保養,一定要把事故隱患消滅在萌芽狀態。”說到這裡他面向李衛國,“小李,你帶幾個人把食堂收拾出來,那個地方大,石大勇同志的追悼會就在那裡開,收拾完之後就把靈堂布置上,到城裡的白事店裡買幾個花圈,遺照就用光榮榜上先進個人的照片,我看那張就不錯,你去翻拍一下。”說到這裡,任秉鋒遺憾的抿了一下嘴,“話說咱隊上比石大勇俊的人還真不多,真是可惜了,各小隊長回去跟自己隊的人打聲招呼,有願意送石大勇最後一程的,後天上午九點,直接到食堂集合。”

王月娥根據王英介紹的方向位置,自己找到了任秉鋒的辦公室,她正想敲門,門從裡面開了,首先一股嗆人的香菸味夾雜著熱氣鋪面而來,薰得月娥後退兩步,接著有人三三兩兩的往外走,她一直等人都走乾淨了,才順著玻璃往裡看一下,見屋裡還有兩個人,想來辦公桌後面坐的那個就是王英說的任隊長。

“邦邦邦。”王月娥敲敲門。

“請進!”桌子後面的任秉鋒轉頭看了一眼門的方向說道。

月娥推開門,屋裡的煙味還是很重,她皺了一下鼻子,“請問,您是任隊長嗎?”

“是我。”任秉鋒看著來人,來人和王英有點相像,算著電報的時間,王英的二姐也該到了,他忙站起身,“您是?”

“我是王英的姐姐。”月娥站在任秉鋒對面,“我來了解一下石大勇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事你們單位上是怎麼安排的。”

“呀!王同志,你這麼快就到了,快請坐!快請坐!”任秉鋒忙從桌後轉出來,拉過一把椅子邀請月娥坐下。

“好,謝謝。”月娥坐下後,目光還是一直盯著任秉鋒。

“同志,這個事確實是隊上對不起家屬,石大勇因工殉職是誰也不想的,我已經把前因後果上報給了處裡,哦,我來介紹一下。”任秉鋒右手伸向旁邊的李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位是處裡的工會主席,處裡派來專門解決石大勇同志的事宜的。”

“您好,李主席。”月娥站起來對李源點點頭。

“您好。”李源也站了起來,一疊聲的說道:“您坐,您坐,你別那麼客氣。”

雙方再次落座,李源率先開口道:“處裡已經開會研究了石瑞勇同志的後事問題,原本想著開完追悼會直接告訴王英同志,現在我在這裡先跟您說一聲也行。”

“您說吧,我聽著。”月娥雙手放到膝蓋上,靜靜等著聽李源怎麼說。

“石瑞勇同志這個事,原本確實不該發生的,唉,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也很遺憾。”

“嗯。”月娥沉默不語,靜等下文。

“處裡接到任隊長送過來的彙報後,緊急召開了一個會,現在人已經沒了,我們儘量做好善後,咱隸屬於鐵道部,部裡有規定,工傷死亡同志的子女及父母,每人每月給予5元錢的補助,這個補助子女一直髮到十八歲,老人發到百年。”

“五元錢?”月娥冷笑,“你們認為一個月二十來塊錢夠這一大家子生存?現在一切都在發展,物價也是一天比一天高,今天二十塊錢能買一袋子面,過兩年可能連半袋子都買不到,難道到時候你們讓這一大家子去喝西北風!”

“王同志,你誤會了。”李源急忙解釋,“這五塊錢不是固定一成不變的,如逢調資晉級,也是會按比例增長。”

“哦,那……”月娥還欲再說,李源又接住話題,“處裡也想到這五塊錢對一個家庭來說是杯水車薪,要想指它生活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決定安排王英同志到隊裡工作。”

“是臨時工嗎?”月娥問道。

“不,是咱機築處的正式職工。”任秉鋒介面道。

這個結果還算不錯,月娥暗暗點頭,王英有了工作,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我聽王英說,是你們隊上一個叫陳平的人,在石瑞勇已經向他彙報了車有問題的情況下,還非讓他出車的,我想聽聽這個事你們是怎麼處理的。”月娥乍一聽到這個事,當時氣得肺都要炸了,人命關天的事,竟然被那個叫陳平的如此兒戲,這個人不處理,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王同志。”李源接著說:“對於陳平這個人,處裡也有了決定,已經撤銷了他的副隊長職務,並責令他寫出書面檢查。”

聽起來是如此的簡單,月娥很不滿意,“就這麼簡單,一條命就交待了?”

“王同志。”李源有些為難,他雙手一攤,“你看,陳平事先也不知道石瑞勇會出事,他做的只是決斷錯誤,並不是觸犯了法律,需要他償命,我們能做出的處理確實只能是這樣了。”

月娥想了想,事情確實和李源說的一樣,即使自己再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月娥思忖了半響說道:“嗯,我記得你剛才說要開追悼會,我想問一下追悼會定在什麼時間?”

“初步定在後天早上九點,就在單位食堂,你來的時候我們剛散會,佈置靈堂的事情剛剛安排下去,後天會接你們過來。”

“好,我明白了。”月娥將瞭解的都瞭解的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告辭,“那後天我們再過來。”月娥向旁邊走了兩步,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我還想問一下,王英的招工手續什麼時候辦理。”

對於王英的工作問題,月娥還是比較關心的,說歸說,但口說無憑,不到落實到紙上的那一刻都不能當真。

“什麼時候都可以,你們要是想辦,現在就可以過來辦,我從處裡來的時候,已經把招工手續都帶來了。”

“哦,那就好。”月娥心安了不少,“現在王英的身體比較虛,我們還是等後天開完追悼會再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