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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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洛的眼睛緩緩地睜大了,他略顯蒼白的薄唇翕動了一下,沒有立即說出話。
溼漉漉的眸子就那麼傻愣愣地把傅瑜望著。
天光落在阮洛的眼睛裡,傅瑜的影子也落在阮洛的眼睛裡。
阮洛嗓音有些輕顫,他仰著臉,眼巴巴地:“哪種帶走。”
傅瑜垂眸看著阮洛,聲音溫沉:“養它。”
阮洛的反應出乎了傅瑜的意料。
傅瑜以為阮洛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開心到,以為阮洛會朝他笑。
但阮洛卻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樣,他的睫毛溼溼的,剋制著本能的害怕,上前一步靠近傅瑜,再次確定:“不是養一會兒,也不是養幾天,是養很久很久的那種養麼?”
傅瑜眼底暗潮湧動,他心裡痠疼,聲音更低沉了。他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作出承諾:“不是養一會兒,也不是養幾天,是養很久很久,養到你不喜歡它的那種養。”
阮洛眼尾也溼溼地,他對此仍然沒有很多的安全感,又小心翼翼地問傅瑜:“要是我一直喜歡它呢。”
傅瑜鄭重地答他:“那就一直養。”
阮洛望著傅瑜,欲言又止。
傅瑜見不得阮洛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更見不得他有話不敢說。
傅瑜循循善誘:“怕我說話不算數?”
阮洛搖頭。
傅瑜用微笑安撫著他,順毛一樣循循善誘:“那是什麼?”
阮洛攥著小藥箱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他咬了咬下唇:“可是……協議到期了怎麼辦?如果我離開你家,那小貓該怎麼辦呢。”
傅瑜一時愣住。
阮洛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失禮了。
他低下頭,一隻手抱住小藥箱,一隻手朝著眼睛狠狠地擦去。本來就髒兮兮的小臉更花了。
傅瑜沒想到,當初為了讓阮洛放鬆,臨時哄他的一句“協議結婚”,他竟然深深地放在了心裡。
傅瑜眼底眸色晦暗不明,他心想,阮洛的潛意識一定把他討厭透了,要不是對他有些雛鳥情節,怕是在他說出協議結婚的時候,就會想要離開他吧。連收養他好喜歡的小貓時,他都能想起這一茬。
傅瑜心裡多少有些悲涼,他不動聲色,只是注視著阮洛,輕聲哄道:“協議到不到期都是你說了算的。真到了的時候,你想養就給你養,你不想要它了我就自己養。不會讓它再流浪的。”
傅瑜以為這句話能給足阮洛空間和安全感。
哪知道阮洛聽了,把臉擦得更花了。
傅瑜在商場久經廝殺,向來一副冷臉八風不動。在此時的阮洛面前,卻有些無措起來。
他看不得阮洛這樣,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裡,把世界上最值錢的禮物捧給他,好好兒地哄。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不把阮洛嚇應激都是燒高香了。
好在阮洛就擦了一小會兒,就抱住小藥箱遞給傅瑜,臉跟花貓似的,眼尾紅紅地,聲音悶悶地:“你可以幫我拿著它麼。”
傅瑜趕緊接住。
阮洛蹲下去,小心地抱住了蹭在他腳邊喵喵叫著的貓。
小貓記得阮洛是給它喂貓條的人,被抱住就扒拉著阮洛的衣服,去舔阮洛的臉。
倒是把阮洛舔的笑了。
傅瑜總算鬆了口氣。
到了車上,安排人和貓坐好,傅瑜抽出一張溼巾,想遞給阮洛讓他擦擦臉。但看見一人一貓在副駕玩得投入,傅瑜就作罷了。
他多看了阮洛幾眼,才發動邁巴赫出發。
阮洛上山這幾天是真的困得狠了。在車上和貓玩著玩著又睡了。
他睡在副駕的軟臥裡,貓睡在他的懷裡。
不論是人還是貓都乖得不像話。
傅瑜的目光有些難以自制,時不時趁著開車的空隙端詳阮洛一會兒。
終於,在一個等紅燈的空檔。
傅瑜沒有忍住,小心翼翼地朝著阮洛伸出手。
傅瑜喉結輕輕滑動,指腹小心地放在阮洛軟乎乎的臉上。他像是摩挲什麼珍品,指尖很輕地遊移了一下,擦去了阮洛臉上一點泥汙。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伸出去的時候給自己的理由只是要他擦擦灰。
可手指到了阮洛的臉上,卻像是磁鐵貼上了磁場,收不回了。
直到綠燈亮起,傅瑜才不得已地撤回了手。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了,傅瑜沒有叫醒阮洛,把阮洛放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很輕地給他用溫水擦了臉和手,蓋好被子點好安神香留了盞小燈才走。
阮洛不看著的時候,傅瑜對待小貓真的稱不上溫柔。他大咧咧地拎著小貓的後頸,把他塞給紀管家:“把這小東西洗乾淨。找人看著它別亂跑。”
紀管家抱住貓剛要走,傅瑜就站住了腳:“算了,你不要動它。”
紀管家道:“但是它髒了,還是得洗。”
傅瑜道:“不用你洗。”
紀管家沉思了一下:“好。”
傅瑜簡單吃了個下午茶,叮囑紀管家,晚飯不要打擾阮洛,不必叫他吃飯。看他什麼時候醒了,給他現做就是。
他則叫了司機,馬不停蹄地坐車去了集團的私立醫院。
這是傅瑜第一次見到阮洛爺爺本人。
王特助給阮洛爺爺安排的病房自然是最好的,在這裡阮洛爺爺接受的都是最頂級的護理。
傅瑜進到病房的時候,就看見一名小護士在給他做翻身,以及按摩。
傅瑜觀察了阮洛爺爺一會兒,又叫了專治組的醫生問了些問題。忙忙碌碌地聽彙報,看資料……
末了,傅瑜讓特護去叫主治醫師,他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向主治醫師諮詢。
不料主治醫生正在會議室進行針對阮洛爺爺病情的多方研討。
傅瑜讓特護別去打擾。
自己到抽菸區點了根菸坐著等。
一邊抽,一邊翻手機。
他回覆了李秘書幾個工作彙報,又看了郵箱裡的一週財報。
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怪的是眼睛閉上,腦袋裡就浮現出阮洛的影子。
傅瑜捏了捏眉心,想到了什麼,捏住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電話上“季辰西”三個字的備註開始閃爍。
季辰西是傅瑜的朋友。可他跟傅瑜這種掌握家族大權的矜貴家主不一樣。他只是個家裡有礦的紈絝二世祖。
此人長年混跡聲色場所,出席各種藝術長廊。像什麼高奢拍賣會、伊麗莎白皇家酒會、百達翡麗臻享高定鑑賞會等等……必然少不了他這個燒金狂魔的身影。
電話接通,傅瑜開門見山:“最近有哪些稀世彩寶在開市。”
季辰西接到傅瑜電話的機率比撞見鬼還難,正要發表驚訝,就被這個直挺挺的直球給創了回去,只好把一肚子震驚和滿腦袋臥槽原路塞了回去,笑眯眯調侃:“唷,我們傅總不玩木頭,改玩寶石了?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淺薄的愛好麼?”
傅瑜道:“送小孩兒玩,孩子喜歡。”
季辰西那邊愣了一下:“什麼小孩。”
傅瑜道:“我家小孩。”
季辰西張大了嘴巴,啊了一下:“就是那個……天天挨你揍的?”
傅瑜:“我以後會對他好。”
季辰西這次直接愣了一分鐘:“哥們兒,如果你是認真的,我支援你!他喜歡彩寶?”
傅瑜道:“彩寶彩鑽,會發光的,他都喜歡。”
季辰西神神秘秘地笑起來:“你討好他,是為了補償他,還是要追他?”
傅瑜道:“讓他開心。”
季辰西這次愣了足足有三分鐘:“不是吧哥,你都三十歲了,不至於這麼純情吧?什麼都不圖,就圖他開心?你在哪,出來喝一杯,跟你聊聊!”
“沒空。”傅瑜簡短道:“查到我想要的資訊就告訴我。”
季辰西道:“三週後,蘇黎世有場以‘銀河之吻’為主題的世紀豪拍,要去麼?我給你約個首席,帶你小孩去玩玩兒。”
“給你一天時間安排,儘快答覆我。”
季辰西忙道:“等等先別掛電話,傅瑜,你現在在哪,出來喝杯酒唄。”
傅瑜輕笑一聲:“沒空。小孩離不了人。”
就在這時,天邊隱隱出現悶雷滾動的聲音。傅瑜皺了皺眉,直接掛了電話。匆匆朝家裡趕回去了。
那些看過的檔案資訊在他腦海裡灼燒著——阮洛害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