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顧阮阮被一臉可怕表情的蕭若雲帶到了後院,一開始還忌憚他的神色,後來漸漸就變成了埋怨。

等到蕭若雲帶著她進入一處偏僻的院落,顧阮阮的不滿終於徹底爆發出來,狠狠甩開了蕭若雲的手:“你放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覺得我只是一個妾室,不想我去賓客面前讓你丟臉嗎!”

沒有外人在,蕭若雲也鬆開了手,看著神色不虞的顧阮阮,蕭若雲只覺得心中疲累。

“我不讓你去前院並非是因為你是妾室這種膚淺的理由,二皇子行事乖張,你一心只想著跟他一塊兒進去能有面子,可曾想過為何今日府中下人都這般異常?你可知今日不僅二皇子來了,陛下也來了!”

在顧阮阮震驚之時,蕭若雲又繼續道:“二皇子口出狂言,可想而知進去之後會受到怎樣的責備,你跟著二皇子一道進去,還能有好?”

顧阮阮心裡亂糟糟的,從一開始的埋怨,到後來的震驚,心中本有些內疚,覺得是自己錯怪了蕭若雲,但是很快,這種內疚又變成了嫉妒——

“為什麼陛下會來?他是專門來給鎮北侯和顧白榆長臉的嗎?”

蕭若雲嘆了口氣,“周貴妃也跟著來了,你說呢?哥哥還請了太傅夫人作為全福夫人給榆兒端上喜茶,這京都之中,結親陣仗如此之大的,怕是也只有哥哥和榆兒了。”

顧阮阮心中本就嫉妒,偏偏蕭若雲還一口一個“榆兒”,顧阮阮險些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既然陛下也在,我更應該前去拜見了。”

若是從前,蕭若雲或許對她的話不會有太深的琢磨,可是經歷了這麼些事情,蕭若雲幾乎絕望地發現,自己從她口中聽出了別樣的意思。

“你為何要去?”

“我為什麼不能去?她顧白榆能討得陛下歡心,也不過是她巧言令色,我怎麼就不行?”

蕭若雲看著這樣滿目偏激,不知悔改的顧阮阮,心中的失望終於達到了頂峰,他不可置信地搖頭看著顧阮阮:“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顧阮阮覺得蕭若雲的目光太過刺眼,忍不住反駁道:“你什麼意思?我什麼樣子?”

蕭若雲搖著頭,甚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偏執,功利,虛榮,事事要與人爭個長短......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失望之下的質問,殊不知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長期以來無法得到幫助和認同顧阮阮,情緒也崩潰了。

“你還問我為什麼?若不是你們事事區別對待,讓我受了那麼多委屈和不公,我何至於想方設法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蕭若雲閉了閉眼:“事事不公?”

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他看來,顧白榆已經諸多忍讓,但在顧阮阮看來還是不公,兩個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又從何談起?

只是他眼中的無奈和無奈之後的沉默,讓顧阮阮越發覺得心中的煩悶和憤怒無法疏解,昔日倍有好感的英俊面龐,也在這個時候面目可憎起來。

顧阮阮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與這個世界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哪怕是自詡知己的蕭若雲,也是如此。

這個世界,她只能靠自己。

極端的情緒爆發之後,換來的是極端的冷靜。

顧阮阮看著蕭若雲,眼中有讓人心驚的平靜:“若雲哥哥,既然我們都各執一詞,今日大喜之日,就不要再因為這種事爭執了。”

顧阮阮在心裡告誡自己,從今日開始......不,或許從她和顧白榆有了分歧開始,她就不應該再像從前那樣任性,她該好好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了。

而顧阮阮一旦冷靜下來,反而讓蕭若雲心中升起一些遲來的愧疚:“我也不是在怪你,只是......”

顧阮阮溫和一笑:“若雲哥哥,你去前院幫著侯爺招呼賓客吧,我今日自行前來確實唐突,我就在婚房中等你,我只是妾室,沒辦法同你好好拜堂,而也沒辦法同你一起接受賓客們的祝福......”

說到這裡,顧白榆突然紅了眼眶:“雖然......也沒人會祝福我吧......”

蕭若雲到底是心軟,見他這個樣子,嘆息一聲,將人拉到懷裡好言安慰一番,才離開。

而等都他一走,顧阮阮臉上的悲切和難過頓時散了個一乾二淨。

甘草進來的時候,她眼眶中還有眼淚,可是整個人卻是一種面無表情的冷靜:“扶我進婚房,你找機會打探一下這府中情況,下人們的親疏遠近,管事之間的紛雜關係,務必儘快弄清楚。”

甘草看著這樣冷靜的顧阮阮,明明沒有責備,卻讓她突然心底一陣一陣發寒。

她伺候了那麼久的二小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到了晚些時候,顧白榆身邊的玲玉,已經將前院皇帝和二皇子之間的事情繪聲繪色將給了顧白榆聽,只是提到顧阮阮的時候,語氣中也不免帶了幾分幸災樂禍:“二小姐只想著二皇子能給她撐起臉面,哪知道陛下也在呢?還想在今日喧賓奪主,真是活該。”

“好了玲玉,不要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被人看見了平添笑話。”顧白榆神色淡淡的,並不因為前院的事情而開心。

她和顧阮阮都是丞相府出來的女兒,誰又能瞧得了誰的樂子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論他們誰做了糊塗事,傳出去都只會說顧家的女兒不好罷了。

顧白榆嘆了口氣:“後來呢?她應該沒有去前院鬧什麼笑話吧?”

玲玉連忙道:“哪兒能啊,剛一進門就被二少爺拉走了,不過奴婢聽說兩人在二少爺院子裡好似吵起來了......後來聽著又沒聲兒了,二少爺去了前院,應該事了。”

顧白榆點點頭:“那就好。”

她坐在床沿,手中握著玲玉給她倒的一杯熱茶,手指不住摩梭著杯壁。

本來,她與顧阮阮各自嫁人之後,本不應該再多有牽扯,可是現在,看顧阮阮這個樣子,鬧出笑話外人只會說丞相府和鎮北侯的不是。

“玲玉,往後還是留個心,注意一下顧阮阮那邊吧。”

玲玉也是嘆氣:“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你是怕她捅出簍子沒人收拾,人家可還以為咱們包藏禍心呢。”

顧白榆笑了笑:“我可沒這麼好心,只是不想她鬧出醜聞,讓侯府蒙羞罷了。”

玲玉笑嘻嘻道:“奴婢知道,是為了侯爺麼!”

顧白榆臉紅,正想呵斥這小妮子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門外卻突然傳來老管家的聲音:“夫人,侯爺馬上就過來了。”

顧白榆心裡一緊,下意識往窗外一看——

天還沒有黑透,按理不應該那麼早過來的......

然而不等顧白榆多想,門外已經傳來下人們行禮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沉穩的腳步。

下一刻,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顧白榆抬頭,猝不及防對上了蕭硯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