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的管理,夜夢和石智做的很好,林言更擔心的是,許輝那邊的情況。

他自從去了啟城,每年傳遞兩次訊息報平安,至於進展一概不知。

已經是九月二十一日,寒季將至,阻擋了林言去找人的腳步。

她沒事在平城街道上轉悠,暗中觀察人們對遷移去南海港城的反應。

很多人一臉愁苦,漠不關心,他們在為即將到來的寒季發愁,家裡儲備的食物不夠。

林言覺得,此刻的平城是太陽聯盟最貧苦的地方。隨處可見的可憐人,為了生計奔忙,卻難以養活一家人。

政策很好,但卻不能照顧到每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能過上期盼的好日子。

走到一個老婆子面前,她停下了腳步。

老婆子滿臉溝壑,眼睛無神,佝僂著身軀艱難地向前挪動,身上衣衫破爛,髒汙。

碰到林言身上,老婆子察覺到不對,不敢抬頭看忙費力地向一邊挪動。

林言伸手扶住了她。

來往的行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地駐足觀望。

兩人的對比太明顯,林言雖然低調,但一身乾淨修身的黑色套裝,就是身份的象徵。

金色頭髮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白皙的面板,高挑的身姿,無一不在彰顯著她的與眾不同。

圍觀路人面露惶恐,撞到人,是老婆子運氣不好,估計下場悽慘。

老婆子抬起頭,辨認幾秒,看清了眼前的人,嚇的面色發白,顫顫巍巍。

林言笑著安撫:“別怕,我們去路邊坐。”

老婆子老眼昏花,耳背聽的不是很清楚,任由林言帶著坐到路邊的屋簷下。

駐足圍觀者議論紛紛,不明所以。按照正常的劇情,老婆子會被一腳踢開,或者被拳打腳踢,倒黴的話會丟掉性命。

這是以往平城街道上最常見的一景,權貴的特權。

看著懼怕不已的老婆子,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聲,林言朗聲道:“今時今日,平城還會和以前一樣嗎?不瞞你們,我初來乍到,不清楚這邊的規矩。”

熱心人甲:“顧家被殺,平城被太陽聯盟接管,打人殺人都是違法的。”

好心人乙:“可不就是,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現在都恨不得縮著脖子走路。有人不信邪,還當是從前那樣,當街把人打成重傷,被抓起來關進了大牢,還給受傷的人賠了錢。從那以後,風氣大變,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才敢挺起胸膛走路。”

湊熱鬧丙:“太陽聯盟都是大好人,天天有人宣揚法律,讓我們多學習,別傻傻地被人騙了。”

……

人群熱鬧不已,林言抿嘴一笑,“聽你們的話,太陽聯盟做的挺好啊,那你們願意去太陽聯盟嗎?”

有人腦子轉的快,“你是說昨天剛發出來的公告吧,鼓勵人去南海港城。”

林言點頭:“對啊,我也聽說了,一時拿不定主意。”

“聽說南海港城很遠,去了就回不來,我不去。”

“我也不去,平城再不好,也是我們的家。”

……

“我想去南海港城。”聽到這一句,林言目光如電看過去,是一個瘦弱的女子。

滿面風霜,一看就是被生活磋磨過的人。

有人嘲諷:“你個瘋女人,跑那麼遠,也不怕死在外面。”

女人像是聽不到別人的冷嘲熱諷,盯著林言,“我能去嗎?”

林言打量著女人,從人群的議論聲中分析出來,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家破人亡,只剩下她和一個女兒相依為命,鄰里欺負,任誰見了都能踩一腳的人。

以前的她,畏畏縮縮,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引來別人的注意。

林言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能帶我去你家看看嗎?”

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張大丫。”

“你女兒呢,今年多大了?”

看著林言和善的笑容,張大丫像是受到了鼓舞,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看著她,把她當成一個人對待。

“小丫八歲了,你真要去我家?”

“你同意的話,我很樂意去。”

猶豫了好一會兒,張大丫漲紅著臉,帶著林言去她家。

圍觀眾人傻眼,很不理解林言的做法。張大丫哪裡有家啊,那就是個草棚子,低矮潮溼,和一群老鼠住在一起。

林言早有心理準備,可看到眼前這一幕,心還是狠狠地揪了起來。

四處漏風的草棚,低矮髒亂,隨時能看到碩大的老鼠,臭烘烘的,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林言:“你們一直住在這裡?”

“不,不是。”見林言臉色難看,張大丫有些害怕,“生小丫前,我是有家的,被人趕了出來。”

“小丫人呢?”

張大丫鑽進草棚,抱出來一團用草裹著的東西。

林言湊過去看,如遭雷擊。

她猛地扭頭看向張大丫,她神情溫柔,輕輕地哼唱著什麼,像是在安撫懷中的孩子。

林言艱難地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小丫只剩下一具骨頭架子,從大小來看,應該是剛出生沒多久,可張大丫卻不這麼認為。

她的意識裡,小丫一直陪在她身邊,今年已然八歲,這是精神有問題?

難怪剛才人人叫她瘋女人,也沒有人提及小丫,只有她堅持認為小丫的存在。

對上張大丫期盼的眼神,林言無言以對。

她是個母親,還在渴望帶著孩子去南海港城過好日子。一時之間,林言不知她是瘋了還是沒瘋。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那是老鼠到處亂竄的響動。

剎那間,林言像是置身於空寂的天地,失去了言語。

身後的腳步聲讓她回神,是剛剛路上碰到的老婆子。

林言無聲地看著老婆子越走越近,拉起張大丫的手,像是在確認什麼。

像是在看一出默劇,林言什麼都沒做,看著她們鑽進草棚。

原地站了十幾分鍾,她慢慢地走出這一片像是被拋棄了的區域。

一路走過,隨處可見髒汙的孩子,空洞麻木的眼神,他們渾身赤裸,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走著走著,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讓林言停下了腳步。

靜靜地看著那個身影,丟下一團血肉模糊的孩子,轉身要走。

她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