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人相信西奧多真的在買.春。

但三更半夜、自己的同學位於無人小巷,手持易拉罐威脅他人……這怎麼聽都像是違法犯罪預備役。

再加上“這只是一個玩笑”的經典語錄……

提姆:動了,DNA動了,蝙蝠家特屬DNA動了。

“聽起來,真有幾分綠頭髮的影子,是吧。”

羅賓鳥撇撇嘴。

是的,他從入學的第一天就發現了,西奧多的俊美輪廓,或許與超人有幾分共通之處。

但是,每當西奧多·格林低下頭去,臉上浮現出陰鬱的表情,以某個固定的角度看去,他的神態會非常肖似——

喬瑟夫·科爾。

這名字聽起來很陌生。

但在掉入化工廠的化學加工物以後,他就變成一個綠色頭髮、血紅嘴唇、在哥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神經病大名遠揚的怪人。

——小丑。

“我跟你說過,B,之前我以為,西奧多在遭遇校園霸凌。”

“於是我去找了學校裡比較出名的幾個校霸,和他們聊了聊。結果你猜怎麼著?”

“校霸們一聽見他的名字就神色大變,有幾個當場衝進廁所裡瘋狂嘔吐。最後,只有一個人願意跟我描述他和西奧多的經過。”

“他說,他的頭被不斷摁進乾冰桶,而整個過程中,西奧多一直在安慰他:‘嗨,為什麼不放輕鬆點呢?我們只是……’”

蝙蝠俠眼神凌厲地轉過頭來。

“‘……做個遊戲。’——一字不差,那傢伙就是這麼跟我複述的。”

迎著長者的目光,提姆攤開手。

“實驗室乾冰、配上一個密封膠桶,昇華後的高濃度二氧化碳,帶來的窒息感和水刑差不多,但對肺部的傷害比水刑更小。如果以審訊的標準判斷,這確實只是一場‘遊戲’。”

蝙蝠俠冷靜地指出問題所在:“你說的那群人,他們原本想對西奧多做什麼?”

“聽起來,他們本來有個計劃,關於怎麼把西奧多的頭摁進馬桶裡。”

“所以相比之下,西奧多還是有分寸的——我真想跟你這麼說。”

提姆聳聳肩膀:“如果那個晚上,他沒有用抽鬼牌的方式,挑選下一個進行‘小遊戲’的物件,一次又一次。”

“……”蝙蝠俠的下巴繃緊了。

對同學施行校園霸凌的青少年們,當然是一群天生的人渣。

但能一遍遍把校霸的腦袋摁進乾冰桶裡,還用抽鬼牌的方式增加對方的心理壓力,無疑是一種清醒而彬彬有禮的殘忍。

提姆嘆了口氣,敲下蝙蝠電腦的回車鍵。

下一秒鐘,西奧多入學時的半身照,就呈現在電腦螢幕上。

“光是這麼看,你覺得他像誰?”

提姆後退兩步,捏著下巴打量了一會兒,自己忽然先聲音上揚,發出一聲狐疑的驚叫:“謎語人?”

照片上,那種斯文冷淡的勁兒,居然還跟年輕時的謎語人有點像。

真是見了鬼。

蝙蝠俠制止羅賓繼續聯想。

再這麼下去,西奧多臉上將匯聚著整個阿卡姆的投影。

蝙蝠俠接手了電腦,調出今晚的監控,把畫面集中在那個被易拉罐頂住的女士臉上,然後進行放大。

“麗娜·維特。”提姆湊過去,念出電腦上的資料。

“資料庫裡沒有她的犯罪記錄,從人生軌跡上看,完全是個普通人。她有一個身患血液病,正在治療的母親……哦,她平時跟大灰狼幫有點接觸。”

提姆抬起頭:“我記得這個大灰狼幫,十八線小幫派,破壞力也不高,主要業務是……”

“匿名送信。”

“對。”提姆若有所思,“bat,你覺得,西奧多今晚有多少可能,是想送出一封匿名信?”

***

如果能夠穿越時間,提姆一定要回到前天晚上,握住自己的肩膀,告訴自己:

百分之百!

西奧多想要寄出匿名信的可能,是百分之百!

但現在,他只能木著一張臉,身上披著小毯子,面前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以及咖啡對面眼神和藹的心理醫師。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孩子?”

“我有。”提姆問,“所以,有人透過匿名寄信的方式,舉報布魯斯虐待我,是嗎?”

“親愛的,關於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三次了。”

心理醫師憐憫地看著他:“你知道嗎,反覆進行強迫性提問,也是創傷後的應激表現之一。”

提姆:“……”

提姆閉上眼睛,不想睜開。

——家人們,誰能想到啊。

匿名信兜兜轉轉,最終寄向哥譚兒童保護協會,西奧多反手掏了布魯斯的鳥巢。

被虐待的小可憐兒童,竟是提姆自己!

聯絡到西奧多跟小丑略有一絲相似的容貌……整件事的黑色幽默程度,已經快滿溢位來了。

整件事可謂槽點無數。

而且只要理一理整個過程:關於西奧多是用多麼崎嶇的手法、各種踩線的灰色手段,最後進行了這場匿名舉報,提姆就很想撬開他的腦子看看。

這是多麼合理、對司法多麼心存敬意的搞事方式!

就好比小丑某天跟蝙蝠俠說:嘿,小蝙蝠,我有一個徹底摧毀你的計劃。

正當蝙蝠俠提高警惕的時候,第二天早晨,他收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

小丑聯合一千名網友實名舉報,控訴韋恩集團偷稅漏稅!

可以說,這兩者在感覺上給人的離譜程度,是差不多的!!!

在速溶咖啡蒸騰而上的嫋嫋香氣裡,提姆感覺些微的恍惚。

時隔數日,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那天在洗手池前,關於“忍耐”和“得寸進尺”的談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不是西奧多在對自己發出隱晦的求救訊號。

那是西奧多以為,自己正在對他發出隱晦的求救訊號!

提姆:“……”

不想再回到那個充滿黑色歷史的洗手間了。

不然由韋恩集團捐款,給學校重建一座新教學樓吧。

然而羅賓鳥的超出常人的勇氣,就在於他絕不逃避現實。

睜開眼睛,提姆露出溫和的微笑,語氣堅定。

“不管那封匿名舉報信說了什麼,我都不覺得你們要採納它。”

“布魯斯從未傷害過我。我喜歡武術,練習時偶爾會受傷,但那和布魯斯無關。”

雖然整件事裡,充滿了各種無話可說的要素。

但不得不說,提姆其實暗中鬆了一口氣。

你的同學觀察到你的身體情況後,採用匿名寄信的方式舉報給兒童保護協會,總比得知他深更半夜對著鏡子化小丑妝強。

相比之下,連他反擊校霸的手段,都顯得那麼有分寸而健康。

雖說此刻,在城市的另一邊,布魯斯肯定也在經歷著令人煩惱的調查流程。

讓人不能忽視的是: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哥譚孤兒,西奧多寧願為了一個平時沒有多少交集的同學,舉報韋恩集團的首席執行人。

這裡面,包含著的果敢和勇氣,足夠令人動容。

這是一座灰濛濛的、多雨的、每個夜晚都懷抱著無數罪惡的城市。

但總有無數個類似的瞬間,會讓提姆覺得,它還充滿希望。

……

當提姆被從教室裡叫走的時候,西奧多就知道,自己投遞出的那封信,起到作用了。

這一次,哪怕提姆自己出於畏懼不敢承認,協會的人也會按照流程,給他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

剩下的就交給運氣、命運、和布魯斯的商業對手吧。

只要韋恩闊佬還心存一絲顧忌,提姆就不會再落到先前的境地。更何況,與西奧多當初的情況不一樣,提姆家境優越,並非孤立無援。

西奧多一邊想著,一邊翻開了眼前的課本。

直到快放學的時候,提姆才回到教室。

可能出於某種微妙的情感共振,西奧多感覺到,他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好幾次。

但西奧多全程頭都沒抬。

——不關我事,和我沒關係,不知道你為什麼被叫出去,匿名信不是我寫的。

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出這種氣場。

提姆:“……”

如果不是湊巧發現端倪,這誰能看得出來!

***

西奧多本來以為,這件事到這裡就要結束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一天,韋恩家的老管家開車來接走了提姆。

第二天,還是韋恩家的老管家開車接走了提姆。

第三天,依然……

可能是因為這一天他站的位置比較近,那位風度翩翩的老人拉開車門請提姆上車以後,似乎有意無意地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

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危機感,漸漸漫上西奧多的心頭。

從表現上看,自己的那一封匿名投遞信,似乎確實起到了一定的影響。

但相應的,韋恩家加強了對提摩西的控制。

更令他心情複雜的是,布魯斯韋恩似乎並未受到此事影響。

西奧多每天上學路過報刊亭,都能看見他摟著女伴時露出燦爛的笑臉,又一次佔據了今日的報紙頭版。

數日以後,哥譚兒童保護協會發布了一則公告。

公告表示,他們接到過一封匿名投訴信,當事人自稱哥譚高中的學生,舉報隔壁班同學遭受虐待,經查證表示並無此事,感謝市民的熱心舉報……云云。

西奧多:“!!!”

不愧是哥譚鼎鼎大名的首富闊佬,還真就能一手遮天了是嗎?

布魯斯·韋恩的商業對手們呢?你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是嗎?你們都給點力啊!

然而,就像是嫌他現在的狀態,還不夠驚疑不定似的。

週六中午,結束打工的西奧多回到孤兒院,放下書包。

就在這時,隔壁的安妮推開房門,探進一個腦袋。

“嘿,西奧多,院長讓我們都下去,在前院集合。”

西奧多收拾東西的動作停住了。

“幹什麼?”

“聽說有個闊佬來院裡參觀,準備給我們捐一大筆款子?”

這一刻,西奧多心中的不祥感,終於攀升到最巔峰。

“那個闊佬,他姓什麼?”

“好像是……姓韋恩吧。”

西奧多:“!!!”

這不是被找上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