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住快要失態的神情,西奧多儘量保持平靜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我是說,我聽說理查德他去了布魯德海文。”

“確實,他在那裡當警員,一般等到週末才回來。”

西奧多有點驚訝:“他當了警員?還每週末都回家?”

“哦,布魯德海文是個很和平的地方。”

聯想到GCPD的加班率,提姆一點都不意外西奧多會這麼問。

唉,哥譚人對於警員的認知,早被這座城市扭曲了。

“不是每個城市都是哥譚,警員們也不用天天熬夜,佔用假期加班。週末回家的時間,迪克還是能擠出來的。”

說完,提姆停頓了一下,意識到今天正是週日。

按照自己的說法,迪克現在應該在家。

但夜翼偏偏不在。

提姆看了西奧多一眼,希望他千萬別誤會是迪克不歡迎他,所以才故意對新成員避而不見。

這個必須解釋一下。

“我發誓,這周是個意外,迪克昨天被一個臨時加班的案件叫走了,走之前一直很遺憾沒能見到你。他說下週五一定回家跟我們一起吃飯。”

西奧多客套地笑了笑。

“謝謝,我很期待。”

正相反,一股涼意從他胸口寒浸浸地瀰漫開來,很快,冰冷森寒的感覺,就覆蓋了他整個胸膛。

西奧多忽然意識到,布魯德海文這座城市,和哥譚相鄰,只差一座跨河大橋之隔。

這意味著什麼?

即使已經成年、脫離家庭、甚至成為了一名警員,理查德·格雷森仍然沒能擺脫韋恩的掌控。

提姆說理查德週末有事加班,又說布魯德海文是座和平的城市。

兩句話聽起來前後矛盾,但西奧多一點也不奇怪。

假如他是理查德,他也肯定會尋求一切藉口,爭取在週末加班的。

從理查德本人“非常喜歡”的稱呼就能聽出來,迪克在這座莊園裡毫無身份可言。

那個暱稱,鮮明而赤.裸地昭示著他只是個玩物。

對於這個陪伴自己最久的寵兒,韋恩連一絲臉面都吝於給予。

他慢條斯理地品味著青年人的羞恥,用稱呼標記著對方□□的事實,甚至不願意給理查德披上一層口頭上的遮羞布。

再考慮到理查德作為名義上的長子……

西奧多合理推測,收養理查德,是當時還年輕的韋恩第一次對男孩出手。

正是因為剛剛開葷,他才把場面搞得這麼外露而不知收斂。

但也幸好韋恩當時經驗淺薄,成年後的理查德才能有機會前往隔壁城市,削弱他的控制力,獲得短暫的喘息之機。

像是第二個被收養的男孩,顯然沒有理查德的這份幸運。

——傑森的墓碑,至今還立在公眾墓園的一角,偶爾在小報扉頁裡作為花邊新聞出現。

西奧多願意用自己全部身家打賭,傑森的死,與韋恩必定有脫不開的關係。

或許是傑森參考了理查德先例,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擺脫闊佬的魔爪,反倒觸怒了韋恩。

又或者,傑森其實很聽話。

可當時的韋恩正處於虎狼之年,他錯估了一個小男孩的承受力,玩過頭了。

“……”

走神之間,提姆已經把他領到第二間房門口。

“這是傑森的房間……額,西奧多,你還好嗎?”

驟然聽到傑森的名字,西奧多猛然一驚,有種被人戳破心事的駭意。

他睜大眼睛,在半秒鐘之內反應過來:“我沒事,我還好——等等,你說這是傑森的房間?”

西奧多有點吃驚:“那個死去的男孩?這個家庭裡的第二任養子?他的房間居然還沒被挪作他用,一直保留到今天?”

傑森沒被埋葬進韋恩莊園裡,這件事至今還總被媒體拿出討論。

西奧多原本以為,這是韋恩做賊心虛。

可他現在才知道,韋恩居然一直保留著自己受害者的房間,像是劊子手封存自己的動物標本。

據說,有些連環殺手會收集受害人的骨頭作為紀念品。

那韋恩呢,他出於什麼心態儲存養子的房間?

他是否還會時常故地重遊,陶醉地回憶男孩曾帶給他的無上快樂?

太變態了,這實在太變態了。

就連斯坦納那傢伙,都不至於把前兩任養子的房間專門留下來懷念!

西奧多忍不住問:“難道這房間還會人居住嗎?”

提姆含糊地回答:“……偶爾吧。”

鑑於傑森在大眾眼裡已經成為逝者,要想解釋清楚他是怎麼死而復生,還真有點麻煩。

但紅頭罩確實會時不時地回家看看。

“哦。”西奧多冷淡地評價,“這可真噁心。”

“他都已經死了,韋恩先生仍然不肯清空他的屋子嗎?”

就連死亡,都沒能讓傑森擺脫韋恩。

倘若那個小男孩在天有靈,一定恨不得把對方的骨頭嚼斷。

提姆:“???”

朋友,你這問題有點反社會吧。

這個語氣,這個評價,聽起來可不像懷著善意。

還有前面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西奧多直呼傑森為“那個死掉的男孩”,說法未免太不客氣。

提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西奧多一遍。

聯想到西奧多對付校霸的手段,以及他在數起事件中表現出的暴力傾向,提姆合理懷疑,西奧多的共情能力可能比常人更低。

客氣一點的說法:西奧多的語言表達能力有待提高。

不客氣的說法:你現在看起來像個伏地魔幼年體。

回想起西奧多曾經的所作所為,提姆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更信任這位新兄弟一些。

“別這麼叫他。”

提姆聲音柔軟地提醒:“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都很愛傑森,如果聽見你這麼稱呼他,他們會傷心的。”

更關鍵的是,傑森本人已經死而復生。

如果被他撞破西奧多大放厥詞的現場,紅頭罩絕不介意給新兄弟一頓愛的胖揍。

與此同時,提姆拋來一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眼神。

——不讓你說話是為你好,懂嗎?

提姆深沉地想道:等你看見紅頭罩就會明白了,當年那個靈巧的短褲小男孩,如今已經變成一個一百八十磅的龐然大物了!

西奧多敷衍地點點頭,示意自己瞭解。

明白,不讓他說話是為了他好。

韋恩可以做,但他們沒有資格說。

禍從口出的道理,西奧多懂的。

緊接著,提姆又給西奧多介紹了其他幾間屋子。

“這是我的房間,這是卡珊德拉的屋子,這是斯蒂芬妮的房間,阿爾弗雷德住在那一間……”

一路走一邊介紹,除了莊園的佈局之外,提姆也順便給西奧多科普了一下韋恩家的各位成員。

沒錯,他們蝙蝠家,就是這樣一個大家庭!

就這樣,提姆帶著西奧多上了三樓,推開了左手旁的第一間屋子。

陽光從屋裡傾瀉而出,柔軟的床鋪像是香噴噴的麵包剛剛出爐。從地板到傢俱表面,目及所見的每一樣東西,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閃爍著blingbling的光亮。

而提姆,他就站在這樣一間仙境似的房間入口,衝著自己的新兄弟友善微笑。

“這是你的房間,西奧多。哪裡有不適應的地方,可以隨時跟我們說。”

***

提姆下樓去對付他的週末作業,只留下西奧多一個人在房間裡。

在空曠的房間中央站了一會兒,西奧多遲疑地走近床鋪,用指尖戳了戳。

鴨絨的被子軟得像是麵糰,輕得彷彿棉花糖,碰一碰就摁下一個坑。

打了蠟的地板光可鑑人,彷彿把鞋子踩在上面,就是一種罪過。

不遠處的矮櫃上,堆滿了各種還未拆封的禮物盒子:籃球、遊戲機、集郵冊……

和西奧多等高的兩摞盒子裡,準備了各種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可能喜歡的東西。

高高摞起的禮物盒子代替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向這座莊園的新家人表達他們真誠的歡迎之意。

西奧多沒忍心坐上那張一看就相當舒適的大床,他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對著椅墊上的皮卡丘猶豫了一下,又重新把靠背椅推了回去。

他走到一臺陌生的機器前面,謹慎地圍著它繞了幾圈,點選了開啟按鈕。

從它嗡鳴作響的聲音,還有噴湧出的氣流上,西奧多推測,這或許是一臺空氣清淨機。

或許有人會覺得他見識淺薄吧。

但西奧多確實沒住過這麼豪華舒適的屋子。

從前在梅納莊園的時候,他和提摩西住在一間屋子,從佈局上看,應該是莊園裡預留的僕人房。

斯坦利的歷任養子都住在那裡。

那間臥室並不破敗,只有點過分的簡潔。

畢竟,這些小男孩對於斯坦利來說,都只是短期消耗品。

何必為了他們浪費一間客臥呢。

西奧多曾經從衣櫃裡面,找到有人用指甲刻下的帶血的字跡:

他的不知道哪一任兄弟,在衣櫃隔板上寫下斯坦利的名字,又惡狠狠地畫了個大叉。

對比之下,在韋恩手下的存活率,居然比斯坦利高了25%呢。

自嘲一笑,西奧多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粗暴地一把掀開了剛才沒捨得意思坐一下的鴨絨軟被。

兩隻枕頭被他隨意扔到床腳,床單扯出來,就連床墊都掀開檢查一遍。

不是四柱床,床體上找不到能掛鐐銬的地方,這很好。

床頭櫃裡沒有暗格,也沒塞著繩子鞭子和不宜出現的小玩具,不錯。

經他反覆檢查,枕頭下面也沒藏著潤滑劑和安全.套,可以可以。

以拆彈般的謹慎,將床鋪上上下下地搜查了一遍,西奧多終於將眉頭放平。

他鬆了口氣,但沒全松。

畢竟……

萬一韋恩不喜歡戴,就是喜歡毫無阻礙的感覺呢?!

鑑於男人不會懷孕,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