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二人起身離開,江城在附近並沒發現東洋人跟蹤的痕跡,不清楚是他們放鬆了警惕,還是將更多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隊友身上。

保險起見,他們又叫了兩輛黃包車,兜了很大一個圈子,最後又進了那家茶館,聽了一場寡澹的地方小曲兒,江城一陣搖頭晃腦,還給胖子點評說茶館門兩邊貼著的對聯文詞考究,“茶香高山雲霧質,水甜幽泉霜雪魂。”

胖子清楚醫生就是在瞎扯澹,他實則在觀察四周有沒有盯著他們的眼睛,稍後,二人趁人不備,沿著茶館後門的小巷,徑直來到寶墨齋。

輕車熟路沒有客氣,兩人閃身進入,令人意外的是,之前見過的那位老先生正眯著眼,笑呵呵的站在桌子前,一副早已料到你們會來的表情。

“二位,樓上請,我家掌櫃的恭候多時了。”老先生說完後,還對著二人恭敬的做了個揖。

摸不準老先生的路數,可對方畢竟是前輩,江城客氣回禮,胖子也有模有樣的學著回了個禮,二人隨即上樓。

樓上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剛推開門,就有一陣焚香的香氣,之前見過的掌櫃的換了一身衣服,此刻正坐在桌前。

江城也不客氣,既來之則安之,大大咧咧坐下,“掌櫃的,看來你算到了我們還會回來,你認出了那幅畫。”

“你還派人跟蹤我們!”胖子對這一點耿耿於懷。

男人不急不惱,先是用十分考究的茶壺給兩人各斟了一杯茶,隨即看向江城,視線中帶有一股審視的意味,“聽人說你有《鬼駿圖》的訊息,是嗎?”

此話一出,胖子眉頭勐地乍起,江城卻彷佛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算是吧,掌櫃的訊息好靈通啊。”

“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就不隱瞞了,我有幾位朋友,對《鬼駿圖》,還有宋恪禮的下落很感興趣,如果你願意幫助他們的話,這些都是你的。”男人話說的誠懇,同時伸手將桌子上的木盒子掀開,裡面是一捆捆用紙包起來的圓柱體。

撕開一塊,裡面露出的是亮堂堂的銀元。

視線在銀元上掃了一眼,江城移開視線,看向男人,“你憑什麼相信我們?”江城比較在意這一點。

“我派人跟蹤過你們,發現東洋人也在監視你們,所以你們不像是他們的走狗,還有,我的直覺,我相信二位的人品。”男人沉聲。

“掌櫃的,你還是太冒進了,一旦我們是裝出來的,你就危險了。”江城毫不避諱的提醒,“但我很高興,你是個有良知的人。”

男人沉默半晌,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這位小兄弟,你說的對,可我也是沒有辦法,事態緊急,我收到確切訊息,現在這幅《鬼駿圖》已經落到了東洋人的手中,他們近期就會裝船,和其他文物一起,送回島國。”

“一旦讓他們得逞,九泉之下,我們實在沒有臉面去見刻公先生。”

有些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感是很難偽裝出來的,江城在男人身上看到了這一點。

“《鬼駿圖》的下落我們暫時還不清楚,但我知道宋恪禮在哪,還有一點我可以和你們保證,他活不了多久了。”江城的聲音令人信服。

“這段時間我會盡力找到《鬼駿圖》的下落,但我今天來是要弄清這幅圖的背景,我聽到一些傳聞,貌似這幅畫……”江城小心斟酌著措辭,“有些古怪。”

提起這幅畫,男人的臉色也逐漸凝重下來,“我也沒親眼見過這幅畫,可關於這幅畫的傳聞倒是傳的沸沸揚揚,都說這是一幅邪門的鬼畫,可以貫通陰陽兩界。”

“據說畫上面的馬不是尋常的馬,而是來自地府的鬼駿,鬼駿身軀巨大,有耳且獨目,負責拉著囚車,接引新故的亡魂從人間前往地府。”

“相傳這幅畫有詭異的靈性,如果死在畫附近的亡魂有莫大的冤屈,悲憤難消,怨氣就會啟用這幅畫,鬼駿會從畫中來到現實。”

“它會在黑夜降臨後,帶領這些冤魂穿越地府之門,重返人間,找到害死他們的兇手,將他們一併帶回地府接受審判。”

“更邪門的是,只要鬼駿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人死,否則它就會帶著冤魂一直找下去,不死不休。”男人的聲音變得不再自然,貌似也覺得這個說法過於陰森。

聞言胖子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丁振宗的話,他說在那匹怪馬身後看到了死去的東洋人,而那些腳上有鐵鏈的人,會不會就是刻公先生他們。

刻公先生他們悲憤難消,在鬼駿的引路下化為厲鬼來找宋恪禮報仇,沒找到宋恪禮,就順手帶走了東洋人,這一切都說的通。

至於賀平的死,則完全是個誤會,畢竟刻公先生也無法分辨他們與東洋人的關係,更不會了解他們的任務。

“這幅《鬼駿圖》在史書上也有提及,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野史小傳一類的,開始我們也只當這是個傳說,可誰知道不久前這幅圖真的現世了,而且據接觸過這幅圖的學者考量,圖的具體年代已經不可考了,總之,是一件非常珍貴的古物。”男人補充說。

“這位學者在哪裡,方便幫我們引薦一下嗎?”江城追問。

男人抿緊嘴唇,痛苦的搖了搖頭,“這位學者也是刻公先生的朋友,隨著刻公先生一同…一同蒙難了。”

雖然已經基本確認了男人的立場,但江城還是沒有完全將底細透露給他,一是沒必要,二是不想節外生枝,在瞭解了基本的情況後,江城起身告辭。

“《鬼駿圖》的事情就拜託二位了,有新情況,隨時可以來找我,如果不方便的話,也可以透過刻公的學生聯絡我。”男人起身相送,稍後貌似突然想到了什麼,“還有,這箱子銀元……”

“銀元你留著吧,我們不需要,為國出力,義不容辭。”胖子扭過頭,對著男人重重的點了下頭,眼神堅毅。

“要是所有人都像二位小兄弟這樣想,偌大個國家又怎會淪落到如今任人宰割。”男人想起眼見的一幕幕悲劇,心中不由悲痛萬分。

江城轉過頭,用手指了指窗外,透過半開的木窗,很遠的地方人頭攢動,擠滿了整條街。

學生們簇擁在一起,身後跟著身穿各種服裝,來自社會各界的人,即便距離如此遠,也能聽到陣陣的呼喊聲,像是一陣暴雨,在洗滌著這片土地上的愚昧與灰暗。

“黑暗終將過去,我已經聽到黎明到來前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