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像是開玩笑一樣地詢問他,但蘇格蘭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

他想要祝她行程順利,但想到她或許是陪著琴酒去做一些要沾血的殺人任務,那些話就沒辦法從變得苦澀的嘴裡說出來,索性又沉默著嚥了回去。

神無夢的手機響起,多了一條未讀簡訊,發件人正好是他們才提起過的男人。

看到亮起螢幕上的名字,蘇格蘭問道:“今後琴酒是你的固定搭檔嗎?”

“蘇格蘭已經忘了嗎?”神無夢笑了一下,“在你們加入組織之前,我一直在和琴酒搭檔。”

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一夜之間緩和了下來,沒有之前的針鋒相對,語氣也熟稔,可蘇格蘭卻意識到有某些東西發生了改變。

在推拒他的時候,蘇格蘭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懟,哪怕她說出的話像利刃,臉上的表情如寒冰,但真正的情緒會從眼睛裡跑出來,是因為對他付出了感情才不得不用另一種更加強烈的情感去掩飾。

而現在,她彷彿不再介意之前的一切,就好像完全釋懷了那樣。

——對之前的那段感情,對面前的他。

相處模式恢復到了交往之前那樣,其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但蘇格蘭依然為他一手造成的現狀感到些許酸楚。

“蘇格蘭。”

點開簡訊的少女沒有功夫去顧及他的心情,她臉上的笑意退去,一雙淡金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左手邊的男人,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瘋了嗎?”

被她這麼問,蘇格蘭收回思緒,臉上的溫和之色半點不減,既不惱怒也不驚訝,平靜問道:“出什麼事了?”

他心裡不確定她的話是否與zero清早出門處理的事情有關,但慌亂是臥底大忌,在瞭解所有資訊之後他才能做出最佳判斷。

神無夢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些許反應,理所當然地失敗了。

她放棄跟這個男人玩心理戰,把那條署名為Gin的簡訊擺到蘇格蘭的面前:“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福島隆太存活,確定他的行蹤。】

福島隆太是他們昨天的任務物件,也就是那位拒絕被組織拉攏,知道不少組織資訊的議員。

狙擊手是蘇格蘭和萊伊,神無夢很清楚在他們互通身份之後絕對會採取某些手段保護這名議員的性命,再加上人在現場的波本,那位議員要是沒被救下來才是離奇。

但是——他們到底是把這件事交給公安還是FBI了,為什麼一夜過去就掉鏈子了啊?!

擊殺影片是她親手發到琴酒郵箱的,神無夢仔仔細細看過了,甚至讓系統從技術角度分析了一遍,不管是血液噴濺還是倒地畫面都不可能露餡。

所以只能是走漏了訊息?

總不能是那位議員自己跑出來找死吧?

但這種時候再糾結細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從琴酒這條簡短而明確的簡訊來看,說不定他已經把蘇格蘭當成了叛徒,有什麼人在這時候又收到了擊殺蘇格蘭的任務。

“子彈是穿胸而過,福島隆太不可能還活著。”

比起已經做出了滿腦子假設的她,蘇格蘭依然冷靜地陳述。

“福島隆太?”

從浴室出來換了套衣服的萊伊突兀地插進對話,眼睛一掃就看到了手機螢幕上的資訊:“昨天殺的是替身?”

神無夢實在佩服這兩個臥底的心理素質。

一個安安穩穩坐在這裡,一個開口就是理由,總之半點出事了的緊張都沒有。

反倒是她這個底子清清白白的人擔心得不行。

畢竟她也計劃著毀滅組織,在這件事上和他們的目標是一樣的,當然不希望他們的身份有暴露風險。

雖然是單方面當作同伴,神無夢也還是決定信任這幾位臥底的能力,問道:“我的電腦還在波本車裡嗎?”

“他早上放到客廳了。”

蘇格蘭去幫她把手提電腦拿到餐桌上。

系統積極地檢查了一遍電腦的完整性:【降谷零竟然沒有入侵我們的電腦耶夢夢,他好謹慎啊!】

【怕被我發現吧。】

畢竟電子裝置說不準哪裡操作不當就會留下痕跡,以波本的謹慎,不可能做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神無夢開啟電腦,的確對福島隆太的行蹤有些好奇。

網路上沒有任何關於昨天晚上議員死在宴會大廳的新聞,今天的報紙同樣沒有提起半句,像是被什麼人刻意將訊息壓下。

這個年代的資訊流通渠道大多透過紙媒,操控起來也更加方便,一般都是官方使用了某些手段。

但令人驚訝的是,福島隆太竟然真的在今天早晨出現在了市政議會大廳的門口,然後消失在裡面。

市政大樓是政要高管聚集的地方,極其重視隱私和保密,除了大廳幾乎沒有安裝任何攝像探頭。

神無夢考慮了兩秒,退出搜尋引擎,轉而接入早就留好後門的各方監控網路,試圖拼湊出昨晚到今天福島隆太的行程路線。

製作好的人臉識別系統開始工作,福島隆太的面像檔案早就建立完成。在昨天的任務開始之前,他的照片所形成的面像檔案與面像檔案所生成的面紋編碼都已被貯存。

少女素白的十指在鍵盤上敲擊,螢幕上畫面紛雜,被監控探頭捕捉到的無數張臉被紅色的線條鎖定。當前影象轉換成的面紋編碼與檔案內的進行比對,【Loading】的標識持續載入。

90年代的監控系統並沒有普及,除了昨天那種高檔宴會大廳探頭密集一些之外,就連馬路上都只有關鍵樞紐才會安裝。

神無夢不確定能否在有限的監控影片內捕捉到目標人物的存在,半試探地問了句:“如果福島隆太真的活著,你要怎麼辦?”

在場有兩個參與了任務的狙擊手,但她的話明顯是朝著蘇格蘭問的,另一位也很識趣地沒有將話題接過來。

“我確定他當場死亡。”

蘇格蘭強調道。

好吧。

這裡她一個組織成員,一個FBI臥底,一個公安臥底,就算發現福島隆太真的還活著,出事的也只會是自己。

“滴滴”的提示音響起。

螢幕上兀然出現綠色的【TRUE】,被篩選出來的監控影片按照時間順序完整地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昨晚宴會的監控錄影盡數被她覆蓋了,只有福島隆太在酒店門外被送上救護車和他在醫院過道上被推往VIP區的畫面。

神無夢的眉頭輕蹙。

如果福島隆太死了,那沒有任何救治的必要;但如果在這群臥底的安排下讓他假死,又為什麼會弄得這麼不專業?

下一幅畫面就更加奇怪。

因為本應躺在醫院的福島隆太突然出現在米花大酒店的電梯內,然後去到了停車場,再之後見到他就是在新聞之中的議會大廳了。

這人只在裡面待了一刻鐘,也就是說,剛過八點他就離開了,折返回酒店。

市政大樓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得而知,但兩位臥底已經得出了結論。

萊伊確定道:“是兩個人。”

“但另一個人是誰。”蘇格蘭問道,“可以查到昨天米花大酒店的入住名單嗎?”

比起監控,拿份入住記錄實在是輕而易舉。

況且神無夢已經有了猜測。

她將名單調出來,但對方顯然會在這種事上使用假名,關鍵還在於酒店前臺處的監控。

戴著墨鏡的金色長卷發女人出現在畫面內的時候,三人都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嫵媚的大美女甚至彷彿知道這段影片後續會被人調出來,推了推墨鏡,朝監控探頭的方向勾起那張飽滿紅唇。

破案了。

神無夢抓過手機撥通琴酒的電話。

大概是因為才給她派了活,對面這次倒是很快接聽,但沒有率先開口,安靜得像是沒人在。

對於琴酒拉滿的高警戒度,神無夢已經習慣了。

她將關於福島隆太從酒店被救護車帶走的事情按下不表,也沒幫蘇格蘭解釋對方到底是否被當場擊斃,只是說道:“大哥,福島隆太的行蹤我已經找到啦,他離開市議會大廳之後就去了米花大酒店。”

“不過他看起來是貝爾摩德易容的,我猜是她領了什麼你並不知道的任務呢。”沒有發生脫離掌控的事情,她的語氣也不由自主地輕快起來,主動道,“要我幫你問問嗎?正好我也很久沒見過貝爾摩德啦!還有點想她欸!”

“不要做多餘的事,西拉。”

那邊的聲音隔著手機都顯得冰冷,得到了結論之後並不發表任何評價,緊接著用命令的語氣通知道:“下週的任務提前,三天後去法國。”

神無夢目露驚訝,重複了一遍:“提前?這麼著急?”

但琴酒顯然沒有再說一次的耐心,留給她的是機械的忙音。

【糟糕了統統。】聽到這個訊息,神無夢意識到她不得不改變計劃,【去法國之前,我們得把日常任務做了才行啊。】

萬一回不來,沒辦法和松田陣平吃上那頓飯……

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客死異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