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你都不知道?是陸老的學生,你師父的師妹,樓愛濃啊。”另外一個負責收禮金的回話道。

“樓愛濃?”小徒弟掩口,不敢相信:“就是那個陸老當成女兒養大,她卻忘恩負義,還企圖破壞師父和陸老感情的白眼狼嗎?”

“白眼狼?你是這麼聽說的嗎?”

“難道不是嗎?”小徒弟一臉八卦,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的版本?”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聽說她曾經可是陸老最得意的門生,後來和你師父競爭傳承人失敗出走,有三年沒回來了。”

小徒弟陡然想起,應和道:“我也聽說了,說她當時呼聲很高,結果在最後關頭,我師父忽然超常發揮,燒造出了鷓鴣斑。而她的那口龍窯出了事故,別說鷓鴣斑了,就是兔毫盞都沒燒出來。”

小徒弟越說越得意,慶幸自己拜對了師父,那可是鷓鴣斑,燒上百萬件盞才能燒出一個的鷓鴣斑啊,她師父竟然一次就燒成了,而且後面還能穩定輸出,起碼要有這樣的好運和技藝,才夠資格做傳承人,配站在陸老的身邊吧。

“師父!”

見盧愛蓮正往廳裡走,小徒弟忙站起來叫住她:“樓師叔還送了禮物,要不要先檢查一下?”她是真的怕愛濃心存歹意,故意在禮品中放點什麼使壞。

別說她了,就連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嘉南他們也好奇得很。

結果禮盒一開啟,幾個人都大跌眼鏡。

“杯子啊,還挺好看的。”

“是啊,一杯子,一輩子,還說不會祝人家百年好合,這不是心眼挺好的嗎?”

“你們懂什麼?那是建盞!取諧音,劍斬狗男女的意思!”

嘉南嬉皮笑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是來參加江生表姐的婚禮的,忙不好意思看向江生,拿著手機給他看。

“查到了,1402010,確實是咱們學姐,不過她上了一年就因為家裡遭了變故轉學了。”

嘉南的舅舅在學校教務處工作,查這種事情倒是方便得很。

江生低頭接過手機,將圖片上愛濃的一寸照片放大了幾倍,16歲的愛濃面龐比之現在還稍顯青澀,不過眼神已經很堅定,透著無限的生命力,彷彿再重大的苦難也無法將她擊敗,看在江生這般對生活已無所求的人眼中,也依舊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鬼使神差的,等他意識再回到現實中來時,手機介面已經到了嘉南和他的微信對話方塊,他竟然把那張照片轉給了自己。

“哐啷——!”

一陣盆碗掉落在地的聲音迴響在大廳裡,同學們立時又發出了驚訝的感慨。

“質量真不錯,那麼高掉地上都沒摔碎,建盞不是陶瓷嗎?”

“你是真不懂,那是因為裡面有鐵胎!”

“鐵胎?什麼鬼……”

同學們的聲音漸漸在江生耳邊被消音,他的思緒和視線早被拉到了盧愛蓮那邊。

只見她不敢相信地盯著地上那隻茶碗,嘴裡一直喃喃嘀咕著:“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怎麼會……”

正巧這個時候新郎官陸正平出來找盧愛蓮,看到地上的茶碗,當即也愣了一下,但他不愧是陶瓷界泰斗,遇事沉著冷靜到在他臉上都看不到多少表情,永遠神秘得讓人猜不透。

“怎麼回事?”

“師——是師叔,剛剛師叔來了一下,送了這個盞,師父看了一眼就失神了。”小徒弟撿起盞來,遞到陸正平面前。

“師叔?哪個師叔?”

陸正平接也不接,心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樓——樓師叔。”

小徒弟拜師盧愛蓮之後還是第一次跟陸正平正面說話,慌得不得了,頭都不敢抬一下,話剛說完,就感覺一陣風從自己身邊經過,再抬頭的時候,陸正平已經不見了,只留下盧愛蓮一個人還跌坐在地上失神,彷彿比剛剛更傷心了。

小徒弟也懵了,從她拜師開始,盧愛蓮一直都是溫婉大氣的代表,就如同建盞一般,質樸穩重,從不因什麼事而慌張,真正做到了人器合一,想必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得到陸老的青睞,成全這段忘年戀佳話。

此刻的盧愛蓮如此失態,一點也不像她印象中那個歲月靜好的女子。

她看了看盧愛蓮又看著手中的盞,不解道:“不就是一隻茶盞,就算寓意不好,也不至於把師父和陸老氣成這樣吧?”

身邊人也是被那盞驚到了,到這會兒才來給她解惑。

“你剛來學習,不知道也不奇怪,這可是曜變盞。”

小徒弟不以為然,輕笑道:“誰不知道了?曜變盞我又不是沒見過,師父的工作室擺了好幾個,我雖然還沒掌握這項技術,但現在技術這麼先進,燒出幾個曜變盞又算什麼稀奇的?”

她說著,又把那盞翻看了一遍,不屑道:“氣孔這麼不均勻,釉面也不怎麼好看,技術也不怎麼樣嘛。”

旁邊人快給她氣笑了。

“你再仔細看看,你師父工作室裡的曜變盞是電燒的,你手裡的那盞可是柴燒的,燒千萬個盞也未必能燒出一個的真正的曜變盞!”

“啥?”

小徒弟也一臉驚訝,立即把盞放在鼻翼下仔細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因為沒有熱茶的激發,要不是她一向嗅覺靈敏,幾乎都要聞不出來。

“天哪!古法曜變盞現在不是僅存三隻,還都在日本當國寶?她怎麼?她怎麼這麼有錢啊?”

“你真是——”旁邊人表示很無語,接過她手上的曜變盞,彷彿看到了無價之寶,兩隻眼睛都在冒光,“這是第四隻,區別於那三隻的第四隻!”

後面的事情江生並不打算聽下去,他現在對參加婚禮也失去了興趣。

“禮金已經交了,你們進去吃吧,我就先回了。”

轉身時他忽然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硌了一下,竟是一張工牌。

江生躬身撿起一看,簡短三行,已經將愛濃的資訊展露無疑。

清美藝術學院陶瓷藝術與設計系,助教:樓愛濃。

“江生,你別開玩笑,你不進去我們怎麼混啊?”

“嘉南,”嘉南還要強拉著他進去,被江生打斷:“我想好志願怎麼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