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跑回到道觀,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高老道正坐在院子,定定地看著我道,“小楚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隨意的應了一聲,卻突然覺得後頭有什麼東西正跟著我。

就見高老道抬手點了點我屋頭的桌臺,“明兒是初一,你記得把你屋桌前的紙人送去鎮上的王家。”

我應了一聲好,扭頭看向屋頭,就見那紙人正面朝著我,掛著慘白的笑容。

紙人歪著腦袋,半靠在我的床邊,乍一看就像個活人盯著我似的。

我長吐了口氣,定了定神爬上了床,熄了燈就倒頭睡了。

門外,月明星稀。

高老道依舊坐在院子中間,悠哉地抽著菸斗,但他的目光卻一寸不離的看著我的房門。

過了很久,我突然渾身冰冷,像是大冬天被裹在雪地裡,凍的我身子直打顫。

難道是我忘關門窗了?

正想著起身關門,才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幾次想要起身卻都沒法子。

我這是被厲害的東西壓著了!

陰風吹過我臉旁,耳邊唰唰聲響起,像是廢紙拖地的聲兒,離我越來越近。

聽著聲音湊近,我心裡越發不安,要真被個髒東西弄死,我就是死也不甘心!

於是我把心一橫,一口咬破舌尖。

腥甜的鮮血淌入喉嚨,我的身體瞬間恢復正常,等我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張畫著油妝的臉正盯著我發笑。

那紙人活了!

它怵地抬手掐住我脖子,另一隻大手朝著我胸口一抓一摁,鑽心地疼痛讓我仰頭慘叫。

就聽它嘴裡支吾著低聲怒罵,“你個不開眼的東西,壞了我成仙的大事,我要你這輩子都替我償命!”

失去臟器的窒息感和疼痛感讓我死去活來,我徹底地癱在了床上。

就聽那滿臉慘白的紙糊人繼續道:“不過看你模樣不錯,要不然你娶了我,給我贖罪如何?”

誰願意娶一個不人不鬼的紙糊人啊!我頭搖地跟個撥浪鼓,鼓著最後的氣兒,一把扯開紙人的爪子,從它身下竄出後拼了命跑向院子。

院子裡,高老道正抱個蓋紅布的盒子坐在大門口抽菸,聽見我慌張地跑出來,他不緊不慢地朝我瞥過來悠閒地開口,“大晚上不睡覺,娃你是要死啊。”

我要是再睡覺,就真要死了!

我三步並做兩步,拼命地跑到高老道身邊兒,還沒來得及解釋,就驚奇地發現我胸口的傷消失了!

這時老道突然出言:“娃,那東西跟著你來了。”

我心頭一顫,回頭看向房門,就見紙人依舊面向著我,靠著床邊揚著慘白的笑,我頓時慌了神,將白天的事講了個清楚。

原本以為老道聽完後會大怒,他卻苦笑著搖頭,像自嘲似地低語,“你就為了口糧,被黃皮子拿了心肝成了它的馬奴,娃你的心真是大的很吶!”

聞言,我愣在原地久久不動。

我竟成了黃皮子的馬奴!

完了,我這輩子都要毀了,我成了那畜生的奴,再也跑不掉了!

噗通,我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再看那紙人,它嘴唇愈發血紅,眼睛好似活過來一樣,好巧不巧地盯著我。

我內心一怵,它這是認定了我,我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就在我生無可戀的時候,高老道抬手將他懷中的盒子塞了過來,“把你保命的祖宗抱好了!”

盒子剛被塞過來,高老道就拔起牆根的掃帚朝著紙人打去,仔細看他的掌心上,竟是塗滿了鮮血,但這血色發黑,怎麼看都不是人血。

就聽“啪”的一聲,紙人的頭頃刻掉落在地,滾落地同時,它臉上的血色巴掌印還在若隱若現。

紙人頭滾到我腳邊,好巧不巧地與我對視,就見它的眼睛還在流血,彷彿在怨我不給它償命!

恐懼感油然而生,我忍不住退了幾步,抬頭看向高老道時,他勾著背扶著掃帚,強撐著身子勉強站立。

他本是老當益壯的身體,現在卻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高老道扯著嗓子,再次厲聲怒斥警告。

“你個髒東西,竟還妄想奪生魂修仙,老子不收了你,這道觀都沒臉開了!”

這一聲怒斥下,沒了頭的紙人竟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仿若人一樣弓著背磕起頭來。

大半夜的,看著這一幕我汗毛直豎。

高老道猛然抬頭,眸光若雷霆般,看向我懷中的盒子道:“娃,你該開盒請祖宗了!”

我頓時一怔,立馬撕開盒上的紅布,揭開年代已久的木蓋。

剎那間,狂風大作。

庭院四面的山上,傳來不計其數的畜牲的撕叫聲,它們逼天的吶喊,讓我不禁雙腿一哆嗦。

我放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祖宗!

短暫的迷茫過後,是打破寂靜的簌簌聲。

眼前,紙人抬步間憑空燃起,火光照亮了整個院子,映著高老道慘白的臉。

我面色大驚,大喊道:“高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