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懸抱著程願往外走時,程願已經徹底暈乎,臉埋在許時懸肩頸處,溫熱的鼻息輕撓著他的面板。

ash酒吧裡隨處可見擁抱纏綿的人,他們這姿勢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只是走到門口時,剛好碰見交完班的何鳴。

何鳴一見許時懸立刻眼前一亮,目不轉睛地盯著,但對方懷裡已經有人。

何鳴乍一看那人的身形感覺有點熟悉,不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只能匆匆同許時懸笑著搭了話:“您要走了嗎,請問需要我幫忙安排車嗎?”

可許時懸看都沒看他,抱著人疾步走出了酒吧大門。

何鳴失望地撇了撇嘴,身旁的同事看見之後,嬉笑著跟他說:“極品吧?不過他好像是第一次來這,來的時候他司機開的庫裡南哦。”

“而且還讓小陳開了兩瓶羅曼尼康帝,提成高死了,怎麼我就沒趕上呢!”同事豔羨地說,“也不知道他下次還來不來。”

說著他想起一件事,拍拍身邊好像錯過了一個億的何鳴:“對了,今天有人找你。”

“誰啊?”

同事隨手一指,可等看到先前那個卡座時,卻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誒?人呢,怎麼不見了。”

他向何鳴描述了一下特徵,何鳴大致猜出應該是程願。

沒想到居然找到這裡來了,不就是差他點錢嗎。

何鳴輕嗤一聲,面對同事的追問也草草敷衍過去,顯然不怎麼當回事。

另一邊。

許時懸抱著程願直接去了ash酒吧旁邊的江畔酒店。

頂層江景套房,江邊的霓虹帶一覽無餘。

但落地窗外的絢麗景緻在滿室的旖旎氛圍下卻被襯得黯然失色。

室內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晦暗光線中,程願被放到床上,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只是眸光瀲灩朦朧,仍舊是不太清醒的模樣。

許時懸原本不覺有醉意,眼下被對方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恍然驚覺,他今晚其實也喝了不少。

而程願平時獨來獨往,喝醉了卻黏著許時懸不放,先前嘴唇便一直遊離在許時懸脖頸之間,點了一路的火。

此刻許時懸虛覆在他身上,單手解掉兩顆釦子,另一隻手拂起程願的額髮,露出他細膩光潔、不再有遮擋的整張臉。

絞纏的視線從程願乾淨的眉眼看到挺翹的鼻尖,像是藉由目光在一寸一寸地描摹,最後他看向了程願淡粉的嘴唇。

隨即手掌下移,矇住程願的眼睛,側頭便準備吻下去。

可將將要觸碰到時,先前一直沒什麼反應的程願忽然偏了下臉,這個吻便只落在了唇角。

程願費力挪出一隻手拉了拉許時懸蓋住他眼睛的手掌,許時懸沒有同他角力,只順勢反手扣住。

程願躺在潔白柔軟的床褥間,眨動的睫毛有些打綹,他眼中露出疑惑,忽而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這話像拙劣的搭訕話術,但這時候才說,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許時懸聽這醉話,把玩著程願柔軟的手指,燒著最後的耐心:“是嗎,在哪裡?”

程願想了一會兒,只是被酒精麻痺的腦袋運轉實在緩慢,完全對不上號。

許時懸又追問了一遍:“在哪兒呢?”

程願壓根兒想不起來,倒還被這反問弄得煩了,於是他突然起身,在許時懸喉結上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卻足以打破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

而他這個動作大約有些吃力,再躺回去時微張開唇,小口小口地喘著氣。

但下一刻,他卻連呼氣的機會都沒有了,被一個用力的吻全數堵回了胸口。

模模糊糊間,程願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捲了起來,面板驟然接觸到空氣,令他下意識顫抖了一下,可這卻招來更為霸道的對待。

程願今晚真的喝了很多酒,像是飄飄然躺到了鬆軟的雲朵上。

他依稀也明白自己似乎在做一件危險出格的事情。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規規矩矩地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今天一天來得暢快。

可惜醒悟得太晚,肆意妄為的機會只能有一次算一次。

程願的思緒斷斷續續地繞了一通,最後又費力地看了看身上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的人,如夢如幻地想,這個型別的就很好。

是以在許時懸再次吻下來的時候,程願仰起纖長的脖子,脆弱卻篤定地迎了上去。

這感覺……不賴,或者說很舒服,似乎整個人都被包裹進了溫暖的水中。

怪不得那麼多人都喜歡這樣,程願愈發覺得自己今晚這個決定十分正確。

於是在這個基礎上,程願對於接下來的一切舉動便都相當配合了。

即便後來剛開始時有點疼,他也紛紛忍下,甚至還會乖乖尋求讓兩個人都好受的角度。

在情到濃時也不吝於給出直白的回饋,叫人明白,他是得趣且痛快的。

而他的反應雖然青澀,卻極度撩撥。

總之這一把烈火,燃燒得越發旺盛猛烈。

直到凌晨都未曾消歇。

……

次日,程願順著生物鐘再醒來時,下意識去摸床頭的眼鏡,但卻摸了個空。

這讓他猛地清醒過來,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地方。

而身邊還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線條流暢有力的手臂正搭在自己腰間。

只是對方的臉埋在枕頭被褥間,看不清模樣。

當然這也不重要了,眼下兩人的姿勢以及自己周身的酥麻疼痛已經足夠說明昨夜發生了什麼。

程願緩緩起身,小心翼翼地把這人的手拿開,期間對方忽然動了一下,程願嚇了一跳,好在最後這人沒有驚醒。

程願坐在床邊,看了眼自己滿身慘不忍睹的痕跡,只覺得臉上燒得慌。

而他昨晚大概是喝得太多了,記憶只停留在他去酒吧洗手間洗臉的時候,至於之後發生的一切,他都模模糊糊的沒什麼印象。

只不過腦海中偶爾會冒出幾個糾纏浮沉的限制級畫面。

程願臉上越發不自在,他頭一回幹這種事,即便勸誡自己眼下人之將死應當無所畏懼,但著實還是沒什麼勇氣去面對這事後的尷尬,想想都很窒息。

況且這種事應該也不用負責吧。

於是說時遲那時快,程願忍著痠痛,撿起地上的衣服匆匆穿上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等走出酒店大堂,被江邊的風迎面一吹,程願這才想起剛剛他在房間裡除了四散的衣物之外,沒有看見其他東西。

他的揹包應該還在ash酒吧。

幸好酒吧就在隔壁,可程願身上實在不怎麼爽利,就這幾步路的距離硬生生挪了十分鐘才到。

ash酒吧常有客人興起離開之後物品沒拿的例子,程願的揹包和手機等東西都被好好儲存著。

只是眼鏡沒找到,他的工牌也不見了。

但也無所謂。

程願簽收完畢之後,突然又想到自己昨天來這裡最初的目的,便再問了一句何鳴在不在,得到的答案卻是又已經換班了,回答他的服務生也已經不是昨天那個。

程願現在沒什麼心情繼續追究,便打算之後再說。

只是離開的時候他腳步微頓,回過頭思索著又問:“你們這裡,市場價是多少?”

程願還記得昨晚去洗手間之前要約自己的那個男生,對方當時提到了‘錢’。

他不禁看了看隔壁酒店頂樓的方向,所以這應該得給錢的吧……

“什麼市場價?”被他詢問的那個服務生懵了一下,說完反應過來,立刻嘴巴很嚴地回,“先生,您說什麼呢,我們這裡是正經營生,沒有這種東西。”

確實這兒大多都是興之所至你情我願,但當然也不乏存在一些交易的,可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私下商談就好,誰會擺到明面上來說?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法律邊緣瘋狂試探。

程願得不到答案,便點點頭走了。

出門之後,還是拐去了附近的自動取款機處。

他考慮了一下ash酒吧的檔次,在取款欄輸入數字一和三個零。

接著又回憶了一下昨晚的體驗,手指一動,再輸入了一個零,然後按下密碼確認。

等待機器吐錢的時候,程願心想,這是那個人應得的,畢竟昨晚應該也挺累的。

程願拿著錢,又回了酒店一趟,刷卡進屋時動作特別輕,沒有驚醒還在裡間酣睡的人。

他在茶几上放下錢,這才再度離開,出門時順便把酒店前臺的賬給結了。

等做完這一切,程願鬆了一口氣。

不過待他拿出手機,卻率先看到了從昨晚到剛才的一條條支付簡訊。

前後一加,差不多抵得上他以往一年的消費,程願頓時一陣肉疼。

……算了,又帶不進骨灰盒裡。

程願勉強平復了一下,再一看手機上還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一個人——他讀研時期的同門師兄張維。

正想著,張維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程願抿唇看著來電介面,不是很想接,因為他知道張維多半是為了當說客來的。

他去年從申城J大畢業,想回南城發展,是張維介紹他進天銳的,張維和天銳的研發總監以前是同學。

其實程願當時有其他選擇,只不過天銳的人看了他大學及研究生時期的專案經歷,再加上張維的推薦,立刻便給他開出了相當優渥的條件。

程願從前不擅拒絕,又覺得去哪兒都差不多,便辦理了入職。

沒想到後來會是這樣的場面。

電話接通之後,張維的聲音即刻傳出:“程願啊,可算接電話了,你昨晚幹什麼呢?我沒打擾到你吧。”

張維和他其實也不算很熟,準確地說是程願和誰都沒有過密的交往,是以張維上來便客氣了兩句。

可程願卻無意遵循人情世故進行寒暄,他垂下眼睫,切入主題:“師兄,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決定了。”

張維的話直接被堵了回去,他嘆一口氣,但還是說:“我知道這事不是你的錯,可是小願,何必鬧得這麼僵呢,至少你在天銳待遇還是不錯的吧,你不是想要存錢買房嗎?”

張維這話說得也有點私心,他知道以程願的能力,不會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只不過受人之託來做和事佬,也沒辦法。

程願走在江邊,風吹過來其實很舒服,但他宿醉的腦袋仍然抽著疼。

他聽到此處,淡漠地笑了一下,輕聲反問:“所以我就活該被拿捏、被隨意對待嗎?”

他這話一出,張維徹底啞口無言,甚至瞬間感覺到了隱隱的羞愧。

因為程願上班這一年來,他不是沒聽說過程願在公司被欺負的事,可他和那些人一樣,有些看不上程願的性格,覺得他反正逆來順受慣了,大約也不會怎麼樣。

可誰又是天生該受委屈的呢?

他身為師兄和介紹人,不僅不幫忙,還要把他按在坑裡。

張維臉上感覺火辣辣的,多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

程願站在原地默了一會兒,沒再多想,收起手機準備回家。

他實在沒什麼力氣再走路,便在路邊隨手打了輛車。

他這邊剛剛關上車門,酒店樓上仍在沉睡的許時懸終於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許時懸眼還未睜開,便下意識往身邊摸了一下,摸了個空之後,他這才轉去接了電話:“喂。”

聲音低啞懶散,一聽便知這是睡了一個好覺。

“不是吧大哥,這都快中午了你還沒醒?”電話那頭的孟呈對此深感驚訝。

許時懸坐起來,環視一圈發現屋裡沒人,目光便落到了浴室的方向。

他一邊下床往浴室走一邊回答,說話語氣難得平和:“有事就說,沒事別找。”

“喲,聽起來今天心情很好?”孟呈聲含戲謔,“昨天掛我電話之後也不回訊息,這是去哪兒快活了?”

許時懸一時沒回,他走到浴室門口,推開卻發現裡面還是沒人。

他腳下沒停,繼續往外廳走去。

但他一會兒沒說話,孟呈還以為他又不爽了,趕緊說:“開個玩笑哈哈哈。”

他知道許時懸平時私生活很簡單,相當潔身自好,倒不是說他刻意保持什麼,而是因為許時懸此人實在非常挑剔,簡直到了吹毛求疵不近人情的地步,平等地嫌棄任何人,就不見誰能近他的身。

孟呈可不想嘴賤遭難,立刻轉移話題:“講真,你確實挺明智,幸好早飛得遠遠的了,就那賈銀落,昨天還非想纏著我幫忙約你,說想給你慶生。”

許時懸這次代替孟呈從燕城過來,確實是想避開這幾天。

其他人他倒不在意,他平時脾氣和‘好’字完全不搭邊,那些人都不怎麼敢明目張膽地來騷擾他。

但他擋不住他爸愛張羅,更不想成為他爸藉著他生日這個由頭取悅他媽的一環。

反正他也不愛過生日,索性走遠點眼不見心不煩。

而他過來這幾天有點水土不服,幾乎沒睡個整覺,直到昨晚才得了一次安眠。

孟呈笑著又問:“你昨天怎麼過的?不會真就只是喝完酒睡了一晚吧?”

許時懸回憶起昨夜,臉上見鬼地流露出些許溫柔。

他想,許出去一個願望,得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但他嘴上只是說:“你沒事兒幹是吧?”

而此時,許時懸走到外廳,目光掃了個遍,連窗簾背後都看了,卻還是沒人。

至此許時懸終於意識到什麼,方才還舒展的神色轉瞬陰了下去。

再一回看,床邊果然只剩了他的衣服,屬於另一個人的痕跡全部消失。

若非垃圾桶裡的套子還在,他幾乎都要懷疑昨夜只是醉後一場臆想。

許時懸蹙緊了眉,室內彷彿突然遍佈烏雲,他沒忍住低低罵了一聲。

孟呈聽他這語氣忽然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立刻追問:“怎麼了怎麼了?”

許時懸沒理他,把手機扔到床上,呼吸變得厚重。

忽地,他眼眸一動,注意到床角有個東西,撿起一看,發現竟是一個工牌。

工牌照片裡的人似乎不太習慣面對鏡頭,看起來有些靦腆羞怯,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和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沒有真人好看。

許時懸死死地盯著照片,像是要把人給盯穿。

而照片下面,還有公司和名字。

天銳科技,研發部,程願。

許時懸嘴唇微啟,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直等過了好一會兒,許時懸才算是勉強接受他居然被人始亂終棄的事實。

但心裡還是不太合意。

許時懸把自己摔進沙發,拿了瓶冰水,還沒來得及開啟,終於又看到了茶几上遺留的物品。

紅色的,一疊……錢??

為什麼會有錢在這兒,誰放的?

嘖,真是昏頭了,除了他當然只能是溜掉的另外一個人。

但他放錢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留給他的?

……等等,他好像明白了。

這該不會是,酬勞?

許時懸眼神定定地看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出這一沓錢出現在這裡的第二個理由。

所以他許時懸,是被人當成酒吧裡的鴨,給嫖了?

原來昨晚他盡心盡力伺候了一晚上的,合該是他的金主。

許時懸腰背靠進寬大的沙發間,手臂搭上沙發脊,牙齒差點磨出聲音,最後直接被氣笑了。

很好。

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