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海上戰場,幾乎就是拿最前方的登樓修士頂著,雙方在拒妖島以東一萬四千裡與一萬五千裡之間拉扯。

而下方妖潮,這些個登樓修士壓根兒就顧不上,只能交由元嬰之下的煉氣士,以及大瑤王朝與醒神王朝的戰船、大軍來抵擋。

就如此緊密的佈局,整個四月,依舊有兩艘戰船折損,死傷三萬餘人。

這還是有那三百人的隊伍一直在穿插支援,若非如此,死傷定要翻一倍。

對方妖族小隊與人族這邊的差不多,也是很難找出來,冷不丁就會吃大虧。

妖族那邊與人族這邊最大的區別是,對方來,就沒想過走,他們覺得以一個真境妖修換取一艘戰船,很划得來。

而劉景濁的策略是,大家能活就得活著。像三月被鑿沉的戰船,以及四月的兩艘,都是對方死士潛到附近,冷不丁出現,引爆自身神魂,同歸於盡。

整個四月,光是龍丘棠溪一人,至少就牽制了三頭妖王,其餘登樓修士,幾乎都是一拖一,而龍丘陽厲就是背後下黑手的那種,膠著之時,出手偷襲。

可對面也一樣有這樣的人,昨日玄巖那廝冷不丁下場偷襲,龍丘棠溪就捱了一劍。

結果龍丘陽厲趕去救援,還被侄子輩兒的龍丘棠溪呵斥,讓去幫別人。

好在是幾輪換防下來,大家也都習慣了這種死守不攻的策略,的確沒有之前那般戰場上酣暢淋漓,但活下來的人,總歸是多得多了。

罵聲,也就慢慢成了一座戍己樓,簡直就是惜命樓。估計不久之後,惜命樓這個稱號就會傳開。

不說別的,只醒神王朝與大瑤王朝的大軍,從前一次登島,兩國加起來幾十萬人,回去個幾千人已經極其不錯了。

而且他們也都看得出,開年以來,拒妖島幾乎月月新增修士,雖然不多,一月就是千餘人,但那都是煉氣士啊!

戍己樓上,劉景濁自出關以來就放了一道地魂分身在此,秦翻雪幾次來找,最終敲定了一件事。

從前沒法兒做,因為秦家天工木甲只是用於鑄造而已,幾乎沒有防禦力可言。

假如可以尋來一些能工巧匠,如墨家傳人那般,將這木甲改造一番,不用多大殺力,只需要可以抵擋妖潮即可。

戰場上添置這些巨人木甲去抵抗妖潮,起碼戰船那邊會穩妥很多。劉景也只能說讓青椋山與魚雁樓去打聽,若是尋得來匠人,此事便可行。

景煬王朝黑龍衛是有收留一大批墨家傳人的,就是不知道其中有無精通機關術的。

若是真能改動,再加以符籙、陣法,倒是不止可以用以抵抗妖潮。船匠登島,戰船開始建造,等到明年入冬之前,若是能再建造出來二十艘戰船,那佈局便不用如此捉襟見肘了。

有一道符籙替身去了南邊一個宅子,裡邊兒住著四月換防下場的悲春崖三胞胎姐妹,這是劉景濁登島以來,頭一次去找她們。

三月戰場,三姐妹三真境而已,卻活活磨死三頭煉虛,學全了那道陣法之後,威能提升不少呢。

三姐妹都在修煉,瞧見劉景濁走進院子,幾乎同時起身出門,一模一樣的動作,一起喊了句劉山主。

到底是三胞胎,心有靈犀。劉景濁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自登島以來,死在你們手裡的煉虛不下二十了,戰功卓著啊!聽說你們給自個兒改了名字?”對面三個單憑長相很難分清的女子,異口同聲道:“是改了。”從左到右,依次開口,大姐春雨,二姐夏雨,小妹秋雨。

說是為了別人方便辨認改的名字。閒聊片刻,劉景濁說了句:“你們腦海中的禁制已經被我撤掉了,但我有點事情,只能是你們做。”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出去,出門之後就直奔北邊兒左春樹住處。

御風走出去還沒百里路程,忽然間一拳轟來,這道符籙險些被打到靈氣渙散。

來者一身白衣,煉虛巔峰。劉景濁起身扶正了腦袋,就聽見一句:“這一拳頭是給我南真妹子出氣!”有人傳音白浚儀,

“你個傻帽兒,那就是一具符籙替身!”白浚儀神色淡然,

“我當然知道。”劉景濁嘆息了一聲,這符籙被打得沒法兒用了。替身化作符籙折返,一道白衣天魂自宅子走出,接住符籙,繼續往北邊兒去。

白浚儀瞬身趕上,二話不說就是數十道術法神通砸下,一會兒刀山一會兒火海,幾步路而已,劉景濁甚至過了春夏秋冬。

左春樹坐在自家宅子頂上,直撓頭。

“你不是說白浚儀是個聰明人嗎?對劍修用幻術,你確定他聰明?”沈白魚搖了搖頭,

“幻術是障眼法,他有後手的。不過,看樣子是用不出來了。”劉景濁有點兒著急,不想跟他玩兒,運轉罡氣震碎幻境,剛想繼續走,結果一陣雷霆……劉景濁都無語了,簡直是麻了口。

左春樹捂住頭,沒臉眼看。這白浚儀高低是腦子有點兒毛病,對他用雷霆,虧你想得出來。

結果都不用想,劉景濁皺起眉頭,一句滾遠點,那團雷霆當即四散開來。

可這白浚儀還是不信邪,居然抬手祭出一道印章模樣的法寶,大印攜帶陣陣火焰,朝著劉景濁就砸去。

這下輪到沈白魚捂臉了,真的沒眼看。左春樹嘴角抽搐,轉頭問道:“你不是說這白浚儀天賦極高,心思極其縝密嗎?怎麼這模樣啊?”沈白魚嘆息道:“打心眼兒裡瞧不上劉景濁唄,覺得中土那地方的榜首沒什麼本事,先試探試探。”左春樹搖搖頭,還試探?

那傢伙要是跟你同境界,你白浚儀都不知道怎麼被玩兒死的!果然,劉景濁確實煩了,抬手一拳,砸飛大印,又是一步躍出,已經一隻手按在白浚儀後腦勺。

“白兄,想打架就別試探人,明白嗎?”然後就是一聲巨響,白浚儀整個人就被按進了砂石路里。

落地之後,劉景濁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化作一道劍光,落在屋頂上。

“好看嗎?”左春樹點點頭,以前不愛看,現在覺得挺有意思。劉景濁開門見山道:“天下大會你去還是景歡前輩去?”左春樹眨眨眼,

“都去,反正只是分神前往,不耽誤我上戰場,再說我也得六月才能換防上場啊!”

“著急忙慌就這事兒?要是換我,非得錘白浚儀一頓才行。”劉景濁只說道:“懶得。”與其花費氣力跟他打,倒不如上戰場去。

那白浚儀吃癟之後,倒也沒繼續追來。劉景濁傳音二人,

“瘦篙洲那邊,有事兒得沈兄幫個忙,青鸞洲也是,最好是能讓葬劍城修士去一趟神水國。”一番傳音之後,二人都皺起來了眉頭。

沈白魚沉聲問道:“當真?紅酥說的?”劉景濁點點頭,

“寧可信其有,還是早做打算為妙。”沈白魚點點頭,

“我立即傳信呂夭,讓她派人去萍國瞧瞧。”如今金銀萍國,已經成為一個萍國了。

左春樹也說道:“那我就找幾個小子去神水國逛一逛吧。”劉景濁點了點頭,原本不想這麼早打草驚蛇的,紅酥登島之後,想必那兩處暗樁是有變動的,想去找也不容易。

可青椋山那邊傳來了一道訊息,那就不得不提前去瞧瞧了。此時一艘大瑤王朝的渡船也緩緩落地新島,三個年輕人,有男有女,又轉乘飛舟,往拒妖島來。

都是年輕天驕啊!最重要的是,全是劍修!境界最高的是個女子,至多五十,已經真境。

然後是個五十上下的男子,神遊。但兩人卻是如同侍從一般,是跟在一個二十出頭兒的年輕人背後的。

黃昏前後,三人資訊被送上了二樓,東門笑酒親自送的。大瑤王朝的問道宮弟子,都是國師弟子,那位國師,也就是問道宮之主。

東門笑酒站在一旁,沉聲道:“估計是暗地裡培養的天驕,之前都沒聽說過。”劉景濁點了點頭,如同景煬五龍衛的勢力,各大王朝都有。

天驕的話,景煬王朝的佟泠、池妖妖都是,許經由絕對還有沒拿出來的天賦好的。

其餘王朝,當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可開啟那玉簡一看,劉景濁還是有點兒驚訝。

真境女子,五十二歲,名為柳初言。神遊男子,四十九而已,叫做楊冥昭。

至於那問道宮的少宮主,二十四歲,元嬰!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做杜神。

重要的是,都是劍修。劉景濁笑了笑,

“好事兒,九洲天驕多,便是未來可期。”靠南的一座海邊宅子,年紀輕輕的杜神,正與柳初言對弈,明顯都是下棋的一把好手。

楊冥昭抱著劍靠在一邊,嘟囔道:“怪不得三千年打不退妖族,就靠這些人,呵,一群散兵遊勇,哪有兒一點兒戍邊人的樣子?哪個衣著打扮像個正經人?”杜神一笑,輕聲道:“師兄還是少發牢騷,島上修士雖然俗了些,但咱們這點兒境界,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打得我們沒話說。”柳初言落下一子,笑著說道:“你們也別小看人家,劉景濁這些佈局,還是有點用的。”此時此刻,三道身影就在屋頂,可惜下邊兒三人沒發現。

劉景濁轉過頭,笑道:“咱們不像正經人了嗎?”霍犬年撇嘴道,

“我去給他們瞧瞧正經不正經。”劉景濁擺擺手,搖頭道:“算了,他們會自己找來的。我要去天下大會,我回來前你們忍著點,年輕人不囂張就不叫年輕人了。”霍犬年瞪大了眼珠子,

“那倆還要忍?”劉景濁淡然道:“我說年輕人,起碼得比我小吧?”三千年都關不上門、散兵遊勇、不正經、俗?

佈局還算有用?這是沒走過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