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聲輕喝,手中的桃木枝重重的頓在地上。

柔嫩的桃枝,這時候寸寸折斷。

隨後,整間屋子亮起來了一團團紅色的火焰。

剛才我灑落在屋子裡的血,全都燃燒起來了。

這些血是我有意灑落在地上的,位置經過周密的計算。

現在火焰互相勾連,形成一道火牆,將怨嬰的屍體團團困住,開始炙烤它的骸骨。

怨嬰驚呼了一聲,衝過去想要把自己的屍體搶出來。

可惜,它剛剛接近火焰,就被燒灼的連連後退。

我冷冷的說道:“這是業火,你闖不過去。放棄吧。”

怨嬰憤怒的吼叫了一聲,噴出來大團的怨氣,想要壓滅業火,誰知道業火非但沒有被壓滅,反而竄高了好幾尺。

眼看著屍體被一點點燒灼,怨嬰痛苦的嚎叫起來了。

屍體被焚燒,它的魂魄也支撐不住。

再有一刻鐘,屍體會被業火稍微灰燼,而它,也就魂飛魄散了。

怨嬰憤怒的看著我,它踉蹌著走過來,想要給我最後一擊。

但是它連站都站不住了,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上。

它趴在地上,向我爬了兩步,忽然又調轉矛頭,向林家人爬過去。

不過我估計它還沒有爬到林家人跟前,就會魂飛魄散。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幕出現了。

張婧忽然從角落中爬了出來。

她披散著頭髮,像是瘋子一樣,唸叨著:“孩子,孩子,孩子……”

她向怨嬰爬過去了。

林繼業罵了一句:“找死啊你。”

但是除了罵一句之外,他也沒有其餘的動作了,並沒有把張婧拉回來。

怨嬰雙目通紅,看著正在接近的張婧,惡狠狠的吼了一聲:“殺!”

隨後,她伸手向張婧擊打過去。

不過這時候的怨嬰,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她並沒能殺了張婧,而是把她擊飛了。

張婧的身軀像是一塊破布一樣,掉落在地上。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忽然看見就在不遠處的嬰兒屍體。

張婧哭著爬進了業火當中,她想把屍體抱出來。

但是熊熊業火已經引燃了張婧,她動不了了。

她把屍體抱在懷裡,一直不停的唸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呀……”

她從身上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瓶子,嘀咕著說道:“我從墳地裡採來的露珠,你還沒有喝呢。”

張婧把瓶口對準了骷髏的嘴,緩緩的灌了下去。

像是在給嬰兒餵奶一樣。

這時候,張婧身邊的業火忽然黯淡了下去,最後竟然有熄滅的趨勢。

林繼業驚恐的喊道:“張婧,你踏馬瘋了?你把業火澆滅了,你要把所有人害死了。”

張婧像是沒聽到一樣,依然抱著那死嬰的屍體。

我緩緩搖了搖頭,對林繼業說:“業火不是被露水澆滅的。”

“業火能燒起來,是因為這裡有怨氣。業火黯淡下去,是因為怨氣在減少。”

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有揹著怨嬰,其實我就是說給怨嬰聽的。

我看了怨嬰一眼,她正怔怔的看著張婧。

因為業火越來越暗淡,它已經能站起身來了。

但是這一次,它並沒有再攻擊其他人。

我對怨嬰說道:“二十年前,做了手術之後,張婧一直有心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年她應該經常去墓地看你吧?”

“當年,她沒得選。而現在,做出選擇的也不是她。”

“這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你的。”

怨嬰緩緩的扭過頭來,盯著我看了好一會。

然後,它沉默著向張婧走去了。

張婧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看著怨嬰:“孩子,對不起,是媽媽沒用,媽媽護不住你。剛才,我應該強硬一點,把那個苟大師趕跑。”

怨嬰依然沒有說話,她的魂魄漸漸收斂,成為一個嬰兒的模樣。

我鬆了口氣。這件事,成了。

怨嬰剛剛被逼成厲鬼的時候我就知道,最好的解決方式,是消弭她的怨氣。

可是我們已經騙過她了,她不會再相信了,而且一味求和,只會讓她的氣焰更加囂張。

她會覺得,我們是束手無策,不得已求饒。

所以,我必須要逼她,用業火炙烤她,讓她走投無路,最後發現張婧的善念。只有這樣,她的怨氣才能消散。

幸好,林家人當中還有一個張婧。否則的話,怨嬰必死無疑,而林家人,將會被怨氣折磨幾代人。

屋子裡的怨氣已經大部分消散了,但是依然有星星點點的業火在燃燒著。

我嘆了口氣:“看來還有怨氣啊。”

我回頭看了看林家人,說道:“對不住了啊。”

林繼業有點畏懼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快步走過去,提著他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左右開弓打了幾個耳光。

然後我丟下林繼業,又把林壽山拽起來了,同樣是左右開弓。

老頭的臉頓時腫了。

我乾咳了一聲,說道:“老爺子,對不住了。為了讓怨嬰消氣,你委屈委屈。”

誰知道林壽山嘿嘿笑了:“沒事,你隨便打,我甘之如飴。”

我:“……”

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啊。

我回頭看了看業火,雖然黯淡了不少,但是並沒有完全熄滅。

我想了想,走到了院子裡面。

我看見苟大師正趴在地上,一臉狼狽的往外面爬。

我揪住他的上衣,把他拖回到了屋子裡面。

一路上苟大師鬼哭狼嚎,求爺爺告奶奶。

進了屋子之後,他一見怨嬰正惡狠狠地瞪著他,直接就嚇尿了,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我上去就是一通狠抽。

苟大師捱了幾個嘴巴就暈過去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裝的。

我看了看怨嬰,又看了看業火,納悶的說道:“還不滿意?”

這時候,張婧衝我笑了笑,說道:“伏醫生,我去山村找你的時候,你曾經說過,等你治好了病,要打我幾個耳光。看來,我是躲不過去了。”

隨後,她揚起手來,開始打自己。

只不過,張婧的懺悔一點用都沒有,業火依然沒有熄滅。

我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林雨嬋,忽然心中一動。明白過來了。

她最不甘心的,是林雨嬋好好活了二十年,而自己卻做了二十年孤魂野鬼。

這件事不解決,她的怨氣不會消失,對林家始終是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