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莫一身乞丐著裝,在五福巷一連轉悠三日,都只瞧見一丫鬟模樣的女子出入。那女子不知是謹慎還是怎的,鮮少出門。

“大遠,你小子鬼鬼祟祟在此做甚?”北莫正準備先離開再說,一轉身就瞧著同樣身著乞丐服飾的柳大遠蹲守在衚衕裡。

“噓,小聲點。我好像瞧著熟人了。就住在這條巷子。”柳大遠乃是與北莫一同從邊關逃難過來。

二人一直未曾找到活計,為了生存下去,只得乞討。前兩年邊關戰亂不斷,一同逃下來的有許多人。

因著邊關戰事告捷,又回去了許多人。不想回的便留了下來。

“熟人?是你親人?”北莫好奇。

“不,是同村。是同村時連容。她不顧家人死活,獨自逃命。沒想到現在已嫁作他人婦。瞧這宅子的氣派程度。怕是嫁那男人是個有頭有臉的。”

柳大遠一臉羨慕。

他若就在她的府上當個看門的也行,總不至於飢一頓的飽一頓。

柳大遠就在外面等著時連容出來。

北莫笑他:“人家嫁得如何,你也管不著。你不會歡喜人家吧?”

這還真被北莫說中了,當初在村子裡,就屬時連容生得貌美,他自然是中意她的。可人家一臉高傲,壓根兒瞧不上他。

柳大遠嘆息一口。“如今,她已嫁作他人婦,我一個乞兒,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我就是想著能不能讓她給我找份活幹。你也知曉,我還有兩個妹妹要養呢。”

北莫見柳大遠瞧的正是他所要打探的宅子,心下一動,開口:“你的同村,莫不是這宅子裡那已有身孕的小婦人?”

“是啊,你怎知道?”柳大遠一臉詫異。

北莫笑了。“走,我請你吃酒,你與我好好說道說道這人的過往。我很好奇她是怎麼個棄家人不顧法。”

“你有銀子請我吃酒?”柳大遠不信。

北莫當下便悄眯眯地拿出二兩銀子來。“你就說吃不吃酒吧?”

“走走走,我已經有一年沒吃過酒了,饞得緊。”

二人就在路邊邊吃酒邊聊。

申時末,北莫找到程悅,將知道的告知她。

程悅十分驚訝:“你是說,她叫時連容。乃是涼州石頭村人?”

“是,南姑娘,前些年邊關戰亂不斷,屢有胡人進村。村民們這才想著南下。而那位姑娘不知怎麼回事,便棄了家人不顧,獨自逃難。”

程悅猜測,時連容是在逃難的路上被宋宴清所救,然後就留在了軍營伺候他日常起居,這才日久生情。

後面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這樣的女子頂多為妾,沈氏卻為了她要她的命。很明顯此事不符合情理。

沈氏向來重門楣,不可能為了這樣的人做出殺她讓位的事來。

“你去將那柳大遠喚來,我有話問他。”

北莫忙去喚人。

不多時,北莫就將人帶到了天香樓後院巷子。程悅一身白衣等在那裡。她負著手,面上戴著同色面紗。

柳大遠看到身量高挑,氣質出塵的程悅有些瑟縮。

北莫這小子何時認識的這樣一位顯貴小姐?“小,小的,給這位小姐請安。”

程悅轉身,“不必,回答我幾個問題,你以後也可隨我做事。前提是不得背刺主子。”

柳大遠一聽有事做,忙給程悅跪下。“小的絕不背叛主子。”

“嗯,起來吧。將有關時連容的事再說於我聽,包括她家中細節。”

柳大遠不清楚程悅為何要打聽時連容,但還是將知道的說了出來。他心中雖覺著時連容棄家人不顧的舉動讓人不恥。

但也可以理解,因為她不是時家真正的孩子,平日裡家人對她多有苛責,遇到危難,自然就不想再管。

“哦,對了。時連容不是時家的孩子,乃是時家從一外商人手裡抱養。”

聞言,程悅恍然大悟。這就合上了。

時連容還有另外的身份,許就是這個身份才讓沈氏對她動了殺念。

程家雖同貴為侯門,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的安永侯府自然不能與戰功赫赫的寧安侯府比。

她之前以為時連容會是沈家的表親,現在看來並不是。

“你以後就跟著北莫一同去打探有關時連容的訊息。還有,我警告你,現在的時連容不是你能肖想的。小心性命不保。”

程悅說得嚴重,將柳大遠唬住。“是小姐,小的記下了。”他家中還有兩個小妹要養活,惜命著呢。

“嗯,你也無需喚我小姐,隨北莫一樣,喚南姑娘吧。這些銀子,你們拿去分了。為了掩人耳目,身上的衣服不必更換。記住了?”

“記下了,南姑娘。”二人一同朝著程悅彎腰行禮,模樣恭敬。

北莫帶著柳大遠離開。走出很遠,柳大遠問出心中疑惑:“北莫,南姑娘不會是讓我二人行兇吧?”

北莫一巴掌呼在柳大遠頭上。“想什麼?南姑娘那般善良怎麼可能做那種惡事。”

“那為何要讓我倆盯著時連容?”柳大遠心中疑惑。

“我猜,南姑娘要我們盯的不是時連容,而是娶她的那個男人。”

柳大遠面色一變,“會,會不會有危險?”

他不能出事啊,家中還有兩個妹妹要照顧。

北莫白了他一眼,“你猜南姑娘為何讓我們穿這身破爛衣服?”

柳大遠想了想,憶起了方才程悅的話。轉而便聽到,“這年頭做什麼活計沒有危險?遇到不好的東家輕則打罵,重輒讓你頂罪。”

“像南姑娘這種出手闊綽又好說話的東家不多了。再說,南姑娘只讓我們盯著,傳訊息就成。又不是上戰場,看給你嚇的。”

柳大遠憨憨地撓了撓腦袋,“嘿嘿,我這不是怕死了無人照看家中妹妹嗎?”

“放心吧,你這般疼愛家人,死不了。好人會有好報的。”

二人相視一笑,揣著銀子回去了。

晚間,程悅回到宅子。看到三日未來的容止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了?”程悅嗅到了血腥氣。一番檢視才知道是他的傷口裂開了。

一臉責備,“王爺,你若再不愛護自己的身子,估計不等那位來殺,就已經垮了。”

聽出程悅話語中的關心,容止心下劃過一抹暖意,將她攬入懷中。“別動,就這樣抱一會兒。”

“可是你的傷?”

“死不了,都習以為常了。”

聽到這話的程悅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