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高文可以分享一些自己的感受,哪怕不是站在全域性高度全域性角度給予意見,也可以提供一個不同視角的想法。

認真想了想,高文斟酌自己的話語。

“其實,我們一直有一個思想誤區,亞洲球員的身體天賦可能先天就比不上歐美球員。”

“就好像現在普遍觀點認為,黑人運動員在短跑和長跑專案擁有絕對優勢一樣。”

“但時代在進步,觀念也在改變,在我看來,單純從身體素質來說,各有所長、各有優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和短板。我們也是一樣。”

“網球這項運動,恰恰是一項運用大腦來發揮自己身體潛力的運動,並不是說誰力量更大、速度更快、誰擊球更重,就能夠取勝的。”

“優勢和劣勢,全部都是相對而言的。”

循序漸進,層層推進。

不知不覺地,所有人都跟隨著高文的話語顯然沉思,不管贊同還是反對,至少願意靜下心來思考一番。

“當今網壇,男子的錦織圭、戈芬、費雷爾、休伊特、施瓦茨曼,女子的拉德萬斯卡、阿紮倫卡、巴蒂、辛吉斯。”

“他們全部都不是傳統印象裡典型‘身強體壯’的型別,力量和身高方面都有明顯劣勢,但他們都在職業網壇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不僅僅是世界前一百而已,全部都是世界前二十乃至前十的水平。”

亞洲球員裡,同樣也有力量型的;歐美球員裡,同樣也有技巧型的,這都是相對而言的,不能一概而論。

“當我們談起訓練的時候,似乎總是在訓練身體,更強壯、更迅速、更輕盈,試圖從身體素質入手。”

“這些重要嗎?當然,非常重要,始終不能忽略。”

“但我認為,戰術意識、比賽格局、對抗博弈等等方面也需要訓練,準確來說,就如同下圍棋一樣,明白自己的優勢和劣勢,探索自己的比賽方式和風格,然後尋求最適合自己的方式,歸根結底就是揚長避短。”

說著,高文點了點自己的大腦,給出最後結論——

最簡單也最直觀的例子,從盧彥勳到錦織圭再到鄭泫,東亞三國裡也湧現出不少優秀的男子單打球員,世界排名輕鬆躋身前一百,乃至更高。

現在,年輕一代也正在成長,張擇、吳迪、王楚涵,以及後面更加年輕的吳易昺、商竣程等等等等,他們具備了能力也具備了潛力,卻始終沒有能夠冒頭,一直到高文所熟知的未來,也沒有人躋身世界排名前一百。

真的是因為身體素質嗎?

當然不是。

絕對不是。

更多還是因為訓練觀念、訓練體系、訓練意識等等方面,如果這些方面能夠與時代接軌,那麼這些球員也能夠冒頭,未來還能夠看到更多年輕球員紛紛湧現——

甚至不需要等到吳易昺和商竣程,眼前的張擇和吳迪就已經能夠走上舞臺。

至少,高文是這樣認為的。

網球,不應該是站在底線如同機器人一般反覆機器的運動,而是一項持續運動、持續計算、持續博弈、持續佈局的運動,這是一項充滿智慧和魅力的運動,所有力量、旋轉、控制全部都需要和腦力碰撞出火花才能夠發揮作用。

眼前,李喆和張擇兩個人雙雙陷入沉思,吳迪正在上下打量高文,就好像看見外星人一般;王楚涵則有些出神,卻不知道腦海裡正在湧動什麼,眼神微微潰散開來,在空氣裡蔓延。

氣氛,有些微妙,每個人都各有所思。

但這是好事。

頭腦風暴就是這樣,高文扮演的,僅僅是拋磚引玉的角色,丟出一個靈感,然後期待著不同的化學反應——

在不同的思想土壤裡,那些種子,將盛開出不同模樣的花朵。

高文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

“去年在美網,我說過,我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別,我只是第一個,在我身後,還會有很多很多,我是真心的。”

吳迪第一個就反應過來,雙手叉腰,“我還以為你在發揚謙遜美德呢,然後和阿擇說,你其實在賣乖。”

高文歡快地大笑了起來。

李喆抬起頭,看著眉宇之間洋溢著明亮和歡快的高文,眼神裡滿滿的真誠與堅定,不由自主地就讓人想要相信他。

現在,李喆終於明白張擇的意思了:

為什麼從墨爾本回來,張擇就對高文讚不絕口。

他們那時候還以為是因為高文再次創造了歷史,張擇就在現場見證,跟著心潮澎湃;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李喆,他的心思已經沉寂許久許久了,畢竟,他馬上就要三十歲了,職業生涯從來沒有任何突破,現在再期待著能夠打破天花板,是不是太遲了?

但看著高文,那股渴望又再次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高文,我呢?”

李喆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詢問到,但話語才剛剛說出來,就有些窘迫,連連擺手。

“看我,我在說什麼呢。”

高文卻對著李喆展露一個笑容,堅定地說道,“為什麼不行呢?”

李喆愣住了。

高文繼續說道,“競技體育賽場的童話和奇蹟,還少嗎?”

“盧彥勳在2010年溫布林登擊敗羅迪克晉級八強的時候,他已經二十七歲了,如果他不相信自己的話,長盤決勝盤就肯定堅持不下來。”

“奇蹟,只屬於相信的人,就好像只有依舊相信童真的人才能夠看到彼得潘一樣。”

李喆自己也沒有預料到,笑容就這樣上揚起來,一種發自真心的喜悅和幸福。

吳迪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張擇和王楚涵,“你看,高文把你們都忘記了。”

去年魔都,王楚涵擊敗弗格尼尼;今年墨爾本,張擇擊敗休伊特,這些比賽也都是點燃希望的一縷曙光。

王楚涵有些羞澀拘謹。

張擇卻根本不買賬,拍掉吳迪的右手,“那你怎麼不說,高文忘記他自己了?”

吳迪攤開雙手,“高文?那是一個變態,我們是正常人,我們不在一個檔次,好嗎?”

高文非常認真地點點頭,“我承認,其實我是變態,你們需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表情,一本正經,因為太過認真也太過嚴肅,整個喜感就迸發出來,但在一片歡笑聲之中,高文卻完全不為所動,依舊保持微笑地看著大家,然後雞皮疙瘩就慢慢往外竄。

吳迪打了一個冷顫,“兄弟,大兄弟,你這表情有點可怕,有人說過,你適合演恐怖片嗎?”

高文展露一個整齊潔白的牙齒,以笑容表示回應。

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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