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 一箭穿心

啪。啪。啪。

全場，萬籟俱靜，就只有德約科維奇拍球的聲音在迴盪，諾大的球場激盪著陣陣迴響，不知不覺地，心臟跳動就這樣和拍球的節奏交錯在一起，一片空白的腦海裡就只有嗡嗡聲響慢慢拉長、再拉長。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延長，一秒似乎就隱藏著整整一個世紀的恢弘與浩瀚。

一直到德約科維奇發球為止。

二區。

德約科維奇的身體完全舒展開來，網球被高高拋起，鑽入一片陽光裡。

內角。

二區外角，經典套路，時速176公里，夠輕盈夠快速，化作一團光影飛行過去，順利鑽入發球區之內。

進區！

砰！

網球，落地之後快速躥起，朝著高文反手位層層疊疊地衝刺過去，德約科維奇再次提升了自身狀態。

一發，非常具有衝擊力。

而高文呢？

卻見，一個跨步，就僅僅只是一個大跨步，高文就已經將自己完全推送出去，掙脫地心引力的拖拽，輕輕騰空而去。

原因？

搶擊球點。

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上步，僅僅依靠揮拍動作很難搶到上升點，所以透過起跳的動作來完成搶點。

高文，準備搶攻發球。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其實，在第四盤和第五盤裡，高文也好、德約科維奇也罷，發球質量下滑明顯，威脅係數直線下滑，兩位球員往往更多依靠落點和線路的組合來維持發球威脅，但力量和速度方面則缺乏更多衝擊。

也就是說，如果接發球一方願意上步、願意提前接發球站位，他們完全可以逮住發球的綿軟展開攻擊。

但兩位球員都沒有這樣做。

一來是因為體能消耗嚴峻，他們需要更加合理分配體力。

二來是因為底線功底紮實，比起接發球的搏殺冒險來說，他們都更加信任自己的底線能力。

三來是因為對手足智多謀，一旦意識到自己開始搶接發，往往也會針對性地做出調整，未必就能夠次次得手，就好像費德勒的“SABR”一樣，可以作為豐富戰術的突襲，卻不能作為常規武器的威脅。

現在，則不同。

從“40：0”面對連續三個賽點到“40：AD”拿到破發點，高文連下四分，氣勢如虹，並且掌握了主動。

如果再等待一下，且不說是否還有第二個破發點，德約科維奇也能夠站穩腳跟；所以就必須是現在。

然後，高文就出手了——

殺伐果決。

看，德約科維奇的這一記發球，時速不快、力量平平，依舊是按照平時的習慣形成牽制，他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這也意味著，在戰術博弈層面上，高文搶佔先機，接下來就看執行力了。

雙手反拍，騰空而起。

快速出手！

一推，一掃，並且在出手瞬間，手腕往外一甩，拍頭速度整整提升一個檔次，積蓄了再積蓄的力量——

全數釋放。

啊！

瞬間炸裂。

伴隨著一聲怒喝，擊球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網球幾乎就要被打爆，沿著直線化作一道光影。

阿瑟-阿什球場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沒有驚呼沒有愕然也沒有倒吸一口涼氣，只有一片呆滯。

然後，千千萬萬的目光就凝聚在網球之上，跟隨那一抹光影浩浩蕩蕩地穿過球場，勾勒出一條直線。

一箭穿心！

鑽入空檔。

落地炸裂。

球場另一側，剛剛結束髮球的德約科維奇，倉促地恢復動作，一個大跨步就朝著正手位衝了出去。

可是，腳步才啟動，網球就已經落地，猛地掐斷德約科維奇的呼吸，躥了出去。

“比賽（game），高。”

主裁判艾斯德拉基毫不猶豫地播報比分——

回發球ACE。

高文以最簡潔最乾淨最強硬的方式，為這一分畫上句號，並且兌現破發點，比賽又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

剎那間，頭皮一陣發麻。

啊！

啊啊啊！

瘋了瘋了徹底瘋狂了。

從面對三個連續賽點到連下五分破掉德約科維奇的發球勝賽局，這場決賽的精彩程度推向全新高度。

狂跳不止的心臟，幾乎就要衝出喉嚨。

麥肯羅呆若木雞，才剛剛說出一句話，“耶穌基督……”但還沒有來得及完成發音，就被現場的熱浪吞噬。

喬望生嘶吼著，忘乎所以地、堅定不移地嘶吼著。

“搏擊！”

不僅僅是嘶吼而已，他的心臟他的脈搏他的靈魂也確確實實正在搏擊，一下接著一下，能量源源不斷。

“搏擊！”

“搏擊！”

“搏擊！”

轉眼，就已經瀰漫全場，響徹雲霄。

球場之上，完成回發球ACE制勝一擊的高文，沒有歡呼沒有慶祝，只是緊握雙拳，頂天立地地站在原地，目光清澈而滾燙地掃視全場，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動作，由內而外地釋放出一種昂揚的鬥志。

他，依舊在戰鬥；心臟，依舊在跳動。

解說席裡，詹俊試圖開口，卻心潮澎湃情緒洶湧，胡禮濤也試圖開口，卻發現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

最後的最後，他們也就沉默下來，放任全場的狂歡凝成一股能量，穿透直播鏡頭向全世界傳播開去。

“搏擊。”

他們在呼喊著，如此簡單如此樸素的一個詞彙，卻具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讓心臟也煥發出全新生命。

比賽，沒有結束——

“5：4”。

破掉德約科維奇發球勝賽局之後，現在雙方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但氣勢已經完完全全站在高文一側。

更何況，高文還擁有整個阿瑟-阿什球場的支援。

所以，接下來呢？

如果按照年初墨爾本公園的故事走向，接下來德約科維奇會再次破掉高文的發球局，然後順利登頂。

但顯然，這裡是紐約，這是和澳網決賽截然不同的一場比賽，德約科維奇和高文也不再是年初的模樣。

於是——

第十局，高文的發球局，依舊是沒有退路非保不可的一局。

經過短暫局間休息，德約科維奇已經找回理智站穩腳跟，再次發動進攻，並且強勢拿到了破發點。

也就是第四個賽點。

關鍵時刻，高文再次展現大心臟，以一拍正手直線突襲迫使德約科維奇回球下網，挽救破發點兼賽點。

隨後，高文經歷三次平分考驗，在第二個局點上成功兌現，驚險保住發球局，終於在決勝盤回到均勢。

“5：5”。

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血液升溫。

還記得溫布林登半決賽，高文和費德勒的長盤決勝嗎？

緊張、刺激，甚至堪比兩盤完整的比賽。

但這件事不會在美網上演，因為美網是目前四大滿貫裡唯一不採用長盤決勝的賽事，如果決勝盤進入“6：6”的話，接下來就是——

搶七。

如同足球比賽的金球一般。

所以，這場比賽會如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