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遇到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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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聽到了腳步聲,韓張氏轉過頭,見到門外的韓楨,頓時面露驚喜之色。
“呀,叔叔回來啦。”
“嫂嫂。”
韓楨收回目光,嘴角含笑。
邁步走進小庫房,他伸手拎起木箱,“箱子沉重,嫂嫂怎地不尋人幫忙。”
韓張氏一本正經道:“這些俱都是貴重財物,乃是叔叔辛苦得來的家當,怎可交予旁人打理。”
聞言,韓楨笑道:“我來幫忙罷。”
“叔叔在外這幾日定然辛苦了,且去歇息,俺自個慢慢收拾。”韓張氏卻擺手拒絕。
韓楨拗不過她,被推搡著出了小庫房。
靠在門邊,韓楨叮囑道:“庫房裡玉石珍珠不少,還有幾箱首飾,嫂嫂可挑一些喜歡的用著。”
韓張氏神情落寞,幽幽地說:“俺一個寡婦,哪裡用得上這些。”
“嫂嫂青春靚麗,正值芳華,怎地說這種暮氣沉沉的話。”
“呀!”
韓張氏輕呼一聲,趕忙轉過頭去。
小手捏著裙襬一角,一抹紅暈悄悄爬上了耳根。
見到這一幕,韓楨也意識到自己這番話略顯輕浮了。
好在自家嫂嫂性子軟糯,只怕換一個潑辣些的,估計此刻該罵的他狗血淋頭了。
“嫂嫂先忙罷,我回書房了。”
來到書房,給自己泡了一杯茶,韓楨翻看起這幾日下山逃戶的登記資訊。
朱正則木訥歸木訥,但做事卻極為認真,這一點他比較欣賞。
他將這些逃戶的重要資訊,提取了出來,比如有多少匠人,識文斷字者幾人等等。
省去了韓楨一張張翻找檢視。
可惜,這批逃戶的質量不高,俱都是農民,只有寥寥幾個人會些泥瓦手藝。
“叔叔。”
這時,柔柔地輕呼在門外響起。
韓楨抬起頭:“嫂嫂怎地了?”
“俺剛才整理時,在一個箱子裡找到這本書,不曉得有沒有用處。”
韓張氏眼神飄忽,不敢正眼看他。
書?
韓楨挑了挑眉,好奇道:“且拿與我看看。”
“喏。”
韓張氏走進書房,將書本放在桌上後,便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匆匆離去。
見到這一幕,韓楨不由搖頭失笑,而後拿起那本書。
翻開之後他才發現,這是一本賬本。
北宋時期的記賬方法是四柱結演算法,基本公式為“舊管+新收-開除=實在”。
以後世人的眼光來看,過於臃腫和繁瑣了。
韓楨隨手翻了翻,賬本上密密麻麻地小楷晃得他一陣眼暈。
正準備合上之時,忽地一條記錄,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新收這一欄上,有這麼一條記錄:
【白糖二兩,添為百貫。】
白糖?
這玩意兒是一個小小的主簿能買到的?
要知道,在韓楨提純白糖之前,整個北宋每年產出的白糖不會超過兩百斤。
這些白糖全部供應給了宮中,宋徽宗偶爾會拿出一些,賞賜給有功的大臣。
得到賞賜的大臣們,一個個視若珍寶,而且這幫大臣並不缺錢,也就不可能售賣。
因此,白糖幾乎不會出現在市面上。
即便有,也絕對出不了東京城。
所以,賬本上的二兩白糖,就值得深思了。
抱著深究的心思,韓楨仔細看了起來,細看之下,頓時發現不少端倪。
比如新收一欄中,每隔三五個月,便會進賬一批珍珠玉石、瑪瑙翡翠、銀鋌金珠。
又比如在開除一欄中,多次出現生鐵的字樣,並且數量極大,動輒上千斤。
同樣有疑點的還有糧食與鹽,就算徐家有百口人,個個都有韓楨這樣的食量,也不可能半年吃掉兩千八百石的糧食吧?
一時間,韓楨不由想到了坊間的傳聞。
徐主簿與黑山李天王有些交情……
想來這些糧食的去處,應該就是悄悄運去黑山了。
隨著翻動賬本,韓楨越看越心驚,牛皮、牛筋、牛角,甚至是良馬。
按照賬本上這些年運送的物資來算,足以武裝起一支上萬人的軍隊。
好傢伙,這是遇到同行了啊!
報官?
開什麼玩笑,韓楨巴不得京東路多亂上一陣。
風浪越大,魚越貴。
而且,韓楨心裡隱隱有些期待。
李天王舉起反旗之後,他可以趁機觀察朝廷的應對之策,以及官兵的戰力,甚至於最終招安給出的待遇。
摸著石頭過河嘛!
有了參考,往後自己也能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畢竟他和李天王走的路子幾乎一樣,都是官匪勾結。
不同之處在於,李天王的財路全靠劫掠,風險大,收益低。
同時,也過於招搖了。
如今整個青州都知道了李天王的大名,這並非是一件好事,因為州府乃至於轉運使都盯著他。
要知道,如今的濟南府知州,可是張叔夜。
這是個真正的猛人,能文能武。
前兩年領著一群弓手鄉兵,都能平定宋江起義。
因斬殺數千匪寇,升任龍圖閣直學士。
就在他沉思之際,門外響起方三三的聲音:“阿郎,官差來了。”
將賬本收好,韓楨起身走出書房,問道:“來的是誰?”
方三三答道:“前幾日常來的那個,膽子很小的。”
韓楨點點頭,邁步來到二院。
正廳內,周田領著兩個稅吏,正端坐在那裡喝茶。
相比起周田的隨意,兩個稅吏則拘謹多了,眼中帶著忐忑。
這時,韓楨走進大廳。
兩個稅吏轉頭看去,待看清是他之後,面色頓時一變,驚懼異常。
那日,韓楨提刀殺入縣衙時,他們正巧在薄廳辦公。
此刻再次見到韓楨,埋藏的恐懼瞬間湧上心頭。
其中一人條件反射般的喊道:“韓……韓二,莫殺俺。”
韓楨微微一笑:“這位公差莫不是認錯人了,我名韓楨,乃是小王村的村長,可不是那殺官造反的韓二。”
一時間,大廳內的眾人神色怪異。
小蟲想笑又不敢笑,努力板著張臉。
那稅吏先是愣了愣,隨即訕笑道:“對不住,俺……俺認錯人了。”
韓楨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頭,叮囑道:“往後可要認清了,弄混了,可是要死人的。”
“俺省的,俺省的!”
稅吏嚥了口唾沫,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