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縕蓉的拒絕讓宋衍熠深受震撼,幾乎開始質疑起自己的認知。

前世,崔縕蓉對他無微不至,甚至動用整個崔家之力,為他除去六皇子,助他登基。

如此深情的崔縕蓉,怎會推拒兒時婚約?此事太過離奇!

皇帝目光深邃,望著殿下二人,臉色如水,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正當氛圍微妙之際,外間傳來嘈雜,一小太監急匆匆跑入,大喊:“不好了!火燭起火了!偏殿失火!”

“什麼?!”

“偏殿失火?!”

殿內一時混亂,幸虧侍衛與太監迅速行動,提水滅火,偏殿之災得以快速控制。

人們雖慶幸火勢得到控制,卻也不禁好奇,這場火災的源頭何在?

皇帝召來領頭侍衛,沉聲詢問:“偏殿緣何起火?可有查清?”

“啟稟陛下,”領頭侍衛跪地稟報,“似乎是蠟燭傾倒,引燃了桌面,火勢才逐漸蔓延。”

蠟燭傾倒?

偏殿無人,蠟燭何來?且傾倒未滅,反愈發旺盛,這顯然違背常理。

聞此,眾人竊竊私語:“此事不祥,莫非太子殿下與崔家千金命格相沖,才引此火災?”

“必是如此,剛談婚論嫁便起火,不是預兆是什麼?都說邊疆之地多蠻橫,這位崔家千金也是塊硬骨頭,不適合閨房之中的相夫教子,將來恐怕是非不斷。”

“確實如此,太子殿下理應有一位溫婉賢淑的太子妃,這樣才能與他的風範相得益彰。”

這些閒話飄進了皇帝的耳朵,讓他的眉頭緊蹙,臉上佈滿了不悅。

他既喜好功名又頗為迷信,即便對某些事情半信半疑,也會放在心上。

“陛下,”崔縕蓉深諳此理,也摸透了皇上的心思,行禮後接著說,“縕蓉自知與太子殿下並不相配,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撫著鬍鬚沉思許久,最終緩緩說道:“罷了,邊境未靖朕心難安,既然如此,你和奕兒的婚事就暫且擱置吧。”

見皇帝鬆了口,崔縕蓉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幾分。

她從容地低頭致謝,掩藏起內心的竊喜:“多謝陛下體恤,縕蓉銘記於心。”

言罷起身歸座,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那場火災並非什麼怪異之事,也非她與宋衍熠的天命相沖,而是趙嫻兒一手導演的。

她記得前世趙嫻兒為了阻止皇帝賜婚,派人悄悄潛入偏殿縱火。

還特意營造出燭臺傾倒的不祥之兆,而前世的她不顧一切,接受了這段姻緣。

現在,她當然不會頑固不化,順其自然,讓與宋衍熠的婚事暫且延後。

這只是開始,她要一步步改變命運,徹底與宋衍熠撇清關係,遠離那悽慘的結局。

崔縕蓉沉浸在思緒中,全然沒注意到坐在對面的宋衍熠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她到底怎麼了?

宋衍熠困惑不解,為何這一世會有如此多的變故。

先是她在揚州遭遇伏擊無人出手相救,如今又當著皇上的面主動拒絕婚約。

那個曾誓死相隨的熱誠女子崔縕蓉哪裡去了?

她真是他所熟知的那個她嗎?

宮宴結束後,崔縕蓉起身隨父親崔珉準備返府。

崔珉飲了皇帝賜的酒有些醉醺醺,但仍不忘女兒剛剛拒絕太子婚約的事,心中充滿好奇。

上次途經揚州,崔縕蓉突然向他借十名死士,舉止與往常不同,讓他略感意外。

“縕蓉……”

他剛欲開口詢問,一個聲音在背後叫住了崔縕蓉:“縕蓉姑娘,請留步。”

崔縕蓉腳步一頓,雙唇輕抿,然後緩緩轉身,迎上了宋衍熠審視的目光。

“太子殿下,還有何事?”

“縕蓉姑娘,”宋衍熠心中疑惑重重,再度試探,“即便戰事未了,婚事也無須推遲。”

“等到你及笄之時,我依舊能按幼時約定,上門催府提親。”

自他醒來與崔縕蓉重逢,事情便一再偏離前世軌跡。

他再次與崔家相遇,以及與崔縕蓉定下的婚約,兩件大事皆發生了變化,這讓他不禁起了疑心。

是機緣巧合,還是眼前人根本不是崔縕蓉?

嚴格說來,崔縕蓉遠離京城駐守邊疆多年,京城許多人本就對她不太瞭解。

他這番話讓崔縕蓉感到噁心,胸口如翻江倒海,險些吐出來。

難道他認為上一世害她還不夠,即使重活一次,也要緊緊纏著她,讓她永無寧日嗎?

“殿下,”崔縕蓉眉尖輕鎖,細碎的憂慮在眼波中輕輕盪漾,“縕蓉曾言,國之根本在於民安,而今民心搖曳,我內心難尋片刻寧靜,又豈有餘力去顧及那兒女情長之事。”

“殿下若是急於求得一位兼具德行與才華的太子妃,也許應另尋佳偶。

縕蓉自知,此等重責大任,實乃力不能及。”

語罷,她輕輕搖頭,眼中閃爍著決絕與自知之明。

宋衍熠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正待開口辯駁。

趙嫻兒如同春日裡輕盈綻放的桃花,款款上前,笑容溫婉如三月暖陽:“衍熠哥哥,別來無恙?一年光景未見,你可還憶得起嫻兒的身影?”

“自然記得。”

宋衍熠稍作猶豫,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你已長大,不再是昔日那個只為一顆糖便能笑顏如花的小妹妹了。”

趙嫻兒臉頰浮現出兩朵羞澀的雲霞,彷彿有千言萬語在兩人之間無聲流淌,她輕聲道:“衍熠哥哥真會開玩笑,即便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每當我看著你兒時贈我的撥浪鼓,那些童年的歡聲笑語便如同昨日重現。”

這一幕溫馨,在崔縕蓉看來卻如寒冰刺骨。

她的神情瞬間凝固,宛如冬日裡最冷酷的寒風,只淡淡拋下一句:“既殿下有要務在身,我便不打擾了。”

說完,她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毅然轉身。

步入等候在一旁的馬車,留下宋衍熠與趙嫻兒在紛擾的塵世間。

車內,她無法抹去心中對宋衍熠的怨恨,以及趙嫻兒那背後一刀的傷痛。

曾經,她卑微如螻蟻,而他們則如日中天,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貼身侍女採雲緊跟其後,臉上寫滿了困惑:“小姐,回京之後為何總是愁眉不展?”

“過去已逝,我心已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