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3 鄙夷

彼得在凹地中轉了一圈，四周詭異的平靜彷彿無形之手，搭上了它的心臟，每前進一步，那雙手都會稍稍握緊，直讓它喘不過氣來。

現場除了大大小小蜘蛛爬行時踏碎的落葉，再找不出半點戰鬥的痕跡。

若非親眼所見，彼得可能會以為蛛群只是遷移了。

擊敗小型八眼巨蛛群落它也能做到，如阿拉戈克所在的大型聚落，就算一次清剿不完，彼得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但方才的這場戰鬥實在太詭異了，那麼激烈的場面，卻是連一點殘骸、一滴汁水都沒有留下，凡是稍大些的蜘蛛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些它現在的形態都能一口咬死的小不點。

彼得暗道那位的吃相也太恐怖了些，心底已經對赫卡忒的存在深信不疑。

整個凹地就像被一條極其巨大的貪婪舌頭舔過一樣，只要能下肚的都被吞的一乾二淨。

哦，忘了那邊還有隻大的，之前依稀聽見它和海格有點關係。

也許往常彼得還會生出幾分興趣，看能不能抓到些可供利用的把柄，而現在它只想快點返回，趕緊回到男孩的床上。

膽小的老鼠實在沒有想到，平時溫和有禮的艾尼，動起手來卻是如此乾脆酷烈，直接將一支魔法生物部族殺到幾乎絕種。

彼得已經下定決心，除非被羅恩裝在兜裡，否則絕不單獨出現在艾尼面前。

天知道他看見一隻小老鼠後，會不會手滑將自己直接送走。

為了能苟住小命，哪怕失去同赫卡忒勾搭上的機會也在所不惜。

活著，才有一切。

不過真是不甘心，明明曠世難尋的機遇近在咫尺，偏偏找不到關鍵的線索。

「很不甘心嗎？」

彼得點了點頭，當然……

等等！

是誰在說話？

儘管艾尼已經離開，彼得還是習慣性的將自己藏在陰影中，因此也就沒有察覺上方不知何時出現的陰影。

沒想到自己以老鼠的形態活動，竟然還會被人抓個正著，既然如此，就只能拼命了。

彼得眼中閃過一抹與膽怯截然相反的狠厲之色，可隨即便被狂喜所取代。

雖然這個聲音它只聽過幾次，卻已經被其深深的刻入了記憶中。

赫卡忒？

赫卡忒！

陳腐的落葉上，一隻小老鼠使勁拱起脊背，用力之大讓它的身形都幾乎要被改變。

不，不是幾乎，改變確確實實發生著，首先鑽出來的是一個男性的頭顱，接著是軀幹、四肢，又過了幾息，彼得徹底變回了本來的樣子。

他不敢抬頭，卑微的匍匐在了地上，肚子上厚厚的一疊肥肉被擠壓的攤了開來，如同一條正在降解的海參。

「偉大的存在，您的僕人願獻上所有的忠誠。」

彼得費力的將腦門按在了地上，作為老鼠的這十多年，他吃吃睡睡長得實在太胖了。

「哦？可是你又有什麼用呢？這幅油膩的樣子看起來還不如那些蜘蛛可口。」

「赫卡忒」話語裡滿是嫌棄，可落在彼得耳中倒讓他鬆了口氣。

即使知道對方現身沒有直接將自己抹去，必然存了些別樣的心思，可剛剛「獻祭」的場面實在太過驚人，讓彼得不免有些膽怯。

赫卡忒的問話看似兇殘，其中意味卻恰恰是彼得最期盼的。

「我願奉您為主，敬上充足的血食，將任何我能力範圍內的生物都奉獻於您。」

彼得的頭壓得更低了，嘴唇開合間還伴隨著撥弄草葉的嘩啦聲，看起來非常滑稽。

然而這名其貌不揚、總是託

庇在別人身後的矮個子，其話語中透露出的意味，足以讓絕大多數的黑巫師都為之心寒。

彷彿這裡並非是生他養他的母星，而只是其生命旅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站，一塊兒毫無感情的投獻物。..

彼得相信了艾尼為他編制的「夢境」，瞭解到除了藍星，還有其餘的世界存在，此間所有便再非不可或缺的了。

萬物蕭條的大可怖，於他來說恰恰是最美好的結局——

前提是赫卡忒在接受血食後，真的能賜下力量與永生。

等了片刻，彼得卻沒有得到那位的回答，趴伏在地的卑劣者以為對方是在懷疑他的決心，連忙表態。

「請不要懷疑僕人的決心，世間萬物能夠被祭獻給您，才是它們最大的價值與榮幸。」

對方仍舊不發一語，細密的汗珠不斷湧出，浸透了身上的袍服，也打溼了壓塌的落葉。

「這麼說來，你還有點用處。」

又過了一會兒，「赫卡忒」才語氣幽幽的回了一句。之前她倒不是刻意給彼得製造壓力，只是為他的無恥所震驚。

作為森林的精靈、魔力的寵兒，希爾維並不需要進食，也沒有相關的經歷，可在這一刻，她想自己大概明白了「噁心」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答應了艾尼要幫他演戲，她幾乎要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伸出小拳拳錘爛彼得的腦袋。

也許丟出禁林再殺比較好，否則被他血液澆灌的地方，一定會長出最醜惡的毒草。

希爾維可不想讓那些東西與自己長在同一片空間，畢竟嚴格來說，禁林中的每一株植物都是她的身體。

聽到期望中的回應，汗出如漿般的彼得，只覺從方才直面深淵般的煎熬，變成了桑拿之後的舒爽，開始大聲讚美對方無上的仁慈。

卻不知道自己膜拜的那位存在，剛剛已經在考慮怎樣處理他的屍體了……

就很諷刺！

彼得的大腦封閉術玩兒的很溜，可並不具備攝神取唸的天賦，就算他會，大概也不敢用在「赫卡忒」的身上。

八眼巨蛛族群的前車還沒趕到地獄，彼得還不想搭上它們的末班車。

不知自己身在局中的他，此時正徜徉在莫大的幸福之中，只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唱，就連滿嘴禿嚕的溢美之詞都添上了幾分真心實意。

「主人，僕人準備好血食後，要怎樣敬告您呢？」

有些顫抖的語音變得更加恭敬，只有留下對方的烙印，今天的行動才算徹底成功。

「僕人？無能的凡物，怎配成為我的眷屬？」

扮演「赫卡忒」的希爾維哂笑一聲，話語中滿滿都是輕蔑與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