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舒是商戶之女,但卻不是一般的商戶,她家曾是江南首富。

雖然隨著她父兄的死亡,沈家首富的名號已經易主,但沒有人知道,這是沈憶舒擔心自己一介孤女,遭人覬覦,特地將沈家的產業化明為暗,明面上只留了三成。

真正算起來,她現在的身家幾乎無可估量。

能打理這麼龐大家業的人,又怎麼會沒點魄力?

她提筆落下: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

腦海中早已經相好的措辭,行雲流水般躍然紙上,揮筆而就,一氣呵成。

寫完之後,她將和離書吹了吹,等墨跡快乾時,遞給紅玉:

“去給他送去吧。”

紅玉小心翼翼接過和離書,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

綠柳見狀,不由得問道:

“姑娘,你是真的想跟姑爺和離啊?可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真的捨得嗎?”

沈憶舒聽了這話,微微愕然:

“你該不會以為,我說和離只是氣話,是在以退為進吧?”

“綠柳,縱然我與顧京墨之間有再多的感情,但這兩年也早已被顧家人消耗的差不多了,當他身邊有了別人,甚至為了其他人來傷害我的那一刻,這份感情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更何況,這份感情只不過是年少無知的時候,被迷了雙眼而已,他曾經打動我的真誠、溫柔與謙和,在時間的流逝中褪去了表面的遮掩,也讓我看破了他的真面目。”

“顧京墨不值得我將自己的大好人生耗在這裡。”

先前沈憶舒與顧京墨的一番交談,讓她看透了,顧京墨本質上跟顧家的那些人,沒什麼不同——

自詡書香門第、清流世家,所以驕矜自大,將士農工商的等級看的很重。

正如這兩年,顧家老夫人、大夫人嫌棄她商戶出身、上不得檯面,處處對她貶低打壓一樣,顧京墨也覺得娶她為正妻,是一個天大的恩賜。

可她沈憶舒,從來不需要這種恩賜。

因為她並不覺得自己哪裡低人一等,更不覺得女子就應該依附男子而活。

君既無情我便休。

在說這話的時候,她眼底的柔軟和愛意一寸寸褪去,變得堅定而決絕,目光透過窗欞,看向院子裡的那棵桃花樹。

桃花,是沈憶舒和顧京墨之間愛情的見證。

她初見顧京墨時,是在江南禪音寺後山的一片桃花林裡,那時她正值豆蔻年華,因為身體不好,父兄不讓她有劇烈動作,她就瞞著父兄在桃花林跳舞。

不曾想,被顧京墨撞見,一見鍾情。

後來,顧京墨親自為她譜寫桃花曲,又為她編了桃花舞,甚至在顧家最好的院子裡,種下一棵桃花樹,並說等這棵樹長大開花,就能娶她過門。

如今,堂前桃花樹確實已經長大,可還沒等開花便已枯萎,枯枝上落滿了積雪。

婚禮當天的桃花,沒能送到她手裡,曾經以為能相伴一生的良人,也愛上了別人。

所以,她自然也不該獨自一人,困在過去的回憶裡。

綠柳順著沈憶舒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桃花樹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家姑娘又想起了當年的初遇,怕姑娘不開心,便笑著插科打諢:

“姑娘說得對,他不值得!”

“這京城也沒什麼好待的,等姑娘和離了,我們就回江南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