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找到顧京墨,要送和離書的時候,他正在葵香院。

因這院子名字裡有個“葵”字,所以他將蘇落葵安頓在這裡,一同住在這裡的,還有他們一歲大的兒子。

此時,顧京墨正一手抱著那個小男孩,另一手搖晃著撥浪鼓,小鼓槌擊打在鼓面,發出清脆的聲音,逗得那小男娃哈哈大笑。

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正是蘇落葵。

她容貌上並不十分出色,說好聽了是清冷,說難聽了是寡淡,但是她偏愛穿素衣,頭髮只用簡單的玉簪挽著,整個人看起來便與京中那些花團錦簇的貴女,截然不同。

她笑容溫婉,目光注視著父子倆,儼然一家三口的美好畫面。

紅玉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刺眼,又覺得慶幸:

幸虧來送和離書的是自己,而不是姑娘親自過來,否則看到這一幕,該有多難過?

紅玉是沈家的家生子,從小便貼身伺候沈憶舒,當年在江南禪音寺後山的桃花林,她親眼見證了顧京墨與沈憶舒之間的一切。

當初的感情有多美好,如今的背叛就有多痛苦。

幸好,她家姑娘不是個耽於情愛的人,只等顧京墨簽了這和離書,姑娘就解脫了。

於是,紅玉開口,打破了這份美好:

“大少爺,少夫人讓奴婢來送一樣東西。”

顧京墨被打擾,並沒有覺得不快,反而聽了紅玉的話,臉上佈滿了喜悅:

“阿舒終於想通了,肯接納葵兒和孩子了?”

“這就對了,她一定是擔心葵兒和孩子初來乍到,怕吃穿用度有所短缺,所以才讓你送來的吧?你叫人抬進來,就放在屋子裡。”

“對了,回去跟阿舒說一聲,葵香院裡缺幾個得用的下人,最好是會帶孩子的,讓她送一些過來……”

顧京墨自以為沈憶舒妥協了,便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但是見紅玉似乎不為所動,便責問道:

“你怎麼回事?東西呢?還不送進來?”

紅玉態度恭敬,可心裡卻冷笑一聲,將沈憶舒寫的和離書送到顧京墨手上:

“這就是少夫人讓我送來的東西,若是大少爺看完沒任何問題,就請簽了它,也讓奴婢好回去給少夫人覆命。”

顧京墨放下孩子,接過紙張,開啟一看,卻見三個大字:

“和離書?”

“正是。”紅玉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那位叫葵兒的姑娘笑了笑,開口道:

“果然是深宅婦人的手段,以退為進,想逼京墨就範,放棄娶平妻嗎?這位姑娘,回去告訴你主子一聲,她沒有必要把我當敵人,因為她在意的那些東西,我都不在乎!”

“什麼正妻地位,什麼主母體面,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是想陪在我的夫君和孩子身邊,對她而言不會產生任何威脅。”

“所以,也請她不要用這種手段,來試探夫君對她的真心。”

顧京墨聽了這話,冷笑一聲,當即將手中的和離書撕了個粉碎,然後隨手一揚,紙屑如同雪花從半空中飄落:

“心胸狹隘,小肚雞腸!我從前竟不知道她是這樣一個滿腹心機、精於算計的人!”

“紅玉,你回去告訴她,我不會與她和離,甚至依舊會給她正妻的地位與體面,畢竟這是我昔日對她的承諾。”

“葵兒人淡如菊,不爭不搶,威脅不到她,讓她不必三番四次用和離來試探我!”

紅玉聽了這話,只覺得可笑:

“大少爺與我們姑娘年少相識,難不成在你心裡,她就是這樣的人?”

“難道不是嗎?”顧京墨說道,“商戶人家最精明,毫釐之間也要計較,她的這些行為,樁樁件件,哪樣不是在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