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沈憶舒朝著紅玉使了個眼色。

紅玉聞絃歌而知雅意,當即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筆墨紙硯。

就在沈憶舒即將提筆的時候,顧京墨整個人頹然下來,他將毛筆從沈憶舒手裡奪下,扔到一旁,然後雙手扶著她的肩膀,開口道:

“阿舒,方才是我話說重了些,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帶著葵兒和孩子回來,違背了我當初的誓言,讓你心裡有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提和離,好不好?”

“你父母兄長皆亡,若是離開了顧家,你孤身一人,又該去哪兒呢?阿舒,我是為你好,你在顧家,好歹也是戶部左侍郎的兒媳,可一旦離開,便只是個商女,商人地位有多低,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所以,咱們握手言和,你鬆口答應葵兒進門,從今以後我們一家人,還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過日子,葵兒和那個孩子,不過是顧家多了兩張嘴吃飯而已,其他的一切都不影響,這樣不好嗎?”

沈憶舒聽了這話,緩緩地笑了。

顧京墨也鬆了一口氣,他以為她笑,就是認同了他的話,答應了他的請求:

“這就對了……”

可下一刻,他的話就被打斷:

“不好!不行!不願意!”

“你說什麼?”顧京墨難以置信,“我低聲下氣給你道歉,你再拿喬,可就過頭了。”

沈憶舒伸出手,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這才開口道:

“顧京墨,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認同。”

“我不認同我離開了你們顧家,就無處可去,不認同我是商女,就比別人低賤,我有自己的目標和追求,也有自己的價值要去實現。”

“更何況,你所謂的一家人開開心心,也不過是綁住我的手、捂住我的嘴、踩在我的血肉上粉飾太平而已。你可以嬌妻美妾,坐享齊人之福,顧家可以用我的嫁妝和財產,維持風光體面的生活。”

“唯有我,不甘,卻無處可訴,不願,卻無路可走。”

“所以顧京墨,看在我們從前相愛一場的份上,簽了和離書,放我走吧。”

顧京墨聽了沈憶舒這話,不以為意,而是笑著說道:

“你大約是感染了風寒,燒糊塗了,所以才說這些胡話,我不跟你計較,祖母那邊我也替你應付著,你好好養身體。”

“如今天寒地凍的,也確實不宜辦婚事,我給你時間,三個月夠不夠?”

“正好來年三月,春光明媚之時,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瓜瓞綿綿,爾昌爾熾,那時我再娶葵兒進門,想必你身體也已經大好,可以替我操持了。”

他話音落下,沈憶舒原本蒼白的臉上,更是失去了血色——

顧京墨違背昔日諾言,要娶平妻,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夠,甚至還想在桃花盛開之時娶新人過門?

他明知桃花是她的最愛,明知他們從前曾在桃花林中定情。

可現在,他連她心中保留的最後一抹淨土也要玷汙,從今往後,桃花不再是他們之間感情的見證,他們之間的那些過往,也在這個冬日,被大雪埋葬。

顧京墨離開了。

沈憶舒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突然笑出了聲。

嚇得一旁綠柳擔憂不已:

“姑娘,你沒事吧?”

該不會被顧京墨給刺激瘋了吧?

“我沒事,我好得很。”沈憶舒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給過她們機會了,顧家明明可以簽了和離書,好聚好散,卻偏偏捨不得我身上的利益,要強留我在此。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