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鳶小小的身軀跪在下面,皇帝陰蟄的眼神定格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一樣.

陸時鳶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變成了一個啞女一般.

什麼情況.

為什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應該啊.

從前那個指著皇兄耀武揚威的陸時鳶哪裡去了.

難道是害怕?

陸時鳶眼神驚恐,看著自己的小手發抖,整個身子都怪抖成了篩子.

她緊緊地閉了閉眼,這才明白了.

對於陸時鳶,皇帝是自己的兄長.

對於葉幼薇,皇帝是主宰他人命運的帝王.

一個六歲的孩童,自會害怕。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陸景和摩挲著那枚玉佩,聲音低沉,似乎下一秒就會陰晴不定的拔刀殺人。

以前皇兄不是這樣的。

他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很溫柔,眼睛彎彎一笑,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陛下……臣女的確認識長公主。”陸時鳶艱難的張著嘴,吐出這幾個字。

葉幼薇,不要害怕。

陸時鳶緊緊地抓著手腕,期望這樣能讓這幅身體冷靜下來。

陸景和的眼裡盛著笑,表情卻一臉冰冷,可謂是皮笑肉不笑。

“把你剛才要和朕說的話重複一遍。”

陸時鳶緊張的嚥了下口水,穩住心神,這才開口:“三年春,見長公主……”

話還沒說完,遠遠地一個硯臺扔下來,砸中陸時鳶的腦袋。

她頓時頭破血流。

一個六歲的孩子,滿頭是血。

陸時鳶詫異的抹了一把鮮血,這次看清了陸景和的臉龐。

“大聲點,朕聽不見。”陸景和邪笑一聲,並不覺自己做的有何不妥。

陸時鳶這次學乖了,大聲的重複,“三年春,見長公主一面,公主溫婉賢淑,救了臣女一命,感念公主之恩,現太后想念長公主,特來奉上長公主所贈之物,以解相思之情。”

話落,她重重的磕頭,遲遲不敢抬頭。

大殿內什麼動靜都沒有。

陸時鳶輕聲呼吸,頭上的鮮血還在流個不停,她的心情卻七上八下。

現在要是和皇兄說出真相,恐怕會被當場殺死。

攀扯長公主的罪名可不小。

“你說你認識我的鳶鳶,是真的嗎?”太后擦著眼淚,聲音顫抖問。

陸時鳶膽怯的抬起頭,對上太后充斥著思念的眼神。

她一怔。

母后比從前老了好多,明明好東西全用著,應該是容貌昳麗,可竟然生出白髮。

可謂是思念她良久。

她才過世三年,母后竟成了這樣子。

皇兄也和以前大相徑庭。

“臣女所言,句句屬實。”陸時鳶咬著嘴唇,忍著哭意。

【看這小娃娃不像是說謊,走路之時似乎有鳶鳶的儀態風範似的,越看她越能想起鳶鳶。】

陸時鳶聽著太后的心聲,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她現在很想和他們相認。

可他們不會相信的。

陸時鳶扭頭,突然闖入陸景和探究的眼神,他猶如一頭豺狼,注視著待宰的羔羊。

陸時鳶嚇了一跳,趕緊移開視線,眼神不住的眨著。

陸景和冷漠的臉上出現裂紋,驚異的看著面前的陸時鳶。

和鳶兒心虛的小動作一樣,都會不住的眨著眼睛,慌張的看向別處。

這小丫頭實在是太像小時的鳶兒了。

是他看錯了,還是這個人故意表現得這麼像。

陸景和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容嬪突然大聲哭泣,打斷了他的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這麼做。

反正是把陸景和惹惱了。

他抬手揮了揮,一邊的侍衛便把容嬪帶出去。

隨著一聲慘叫,沒了聲息。

陸時鳶的臉色慘白,沒想到現在的皇兄竟成了暴君。

“你來這裡只是送玉佩?”他狐疑問道。

侯府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她來還有別的原因。

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陸時鳶,只要出一點意外,他就會碾死這個人。

“臣女還希望太后陛下保重身體,切勿動怒,身體安康。”陸時鳶立刻恭敬的說。

陸景和猛地站起來,一腳踹翻一邊的白瓷花瓶:“我和母后的事情關你什麼事,不過是一個小娃娃,也敢管我的事情?!”

似乎說的話和陸景和心中所想不一致,他有些無名憤怒。

陸時鳶怔然抬頭,對上陸景和的視線。

這次眼裡沒有躲避和恐懼,陸景和卻僵住。

那個眼神讓他記起從前的往事。

鳶兒死了三年。

他也瘋了三年。

已經快忘記妹妹朝著他撒嬌的樣子是什麼了。

“皇兄,你再瞪我我也要說,我這叫做諫言不諱,歷史上聽不進去諫言的皇帝,下場如何還用我和你說?”

“我要天底下最好看的首飾和衣服,也要皇兄和母后身體安康。”

陸景和的毛病又犯了,自從陸時鳶死後,這三年他每每頭痛發作,夜裡夢迴都能看見陸時鳶。

他對妹妹的思念已經成了魔。

“皇帝,你不該這麼做,葉家姑娘沒做錯什麼。”太后也有點看不下去了,她知道涉及鳶鳶的事情,皇帝的情緒波動都很大。

陸時鳶見她朝著自己招手,立刻倉皇的走上前。

她的頭上全是血,想撲進太后的懷裡,卻束手束腳。

要是弄髒了母后的衣裙可如何是好。

沒成想,太后竟然伸手握住陸時鳶的手,看著她稚嫩的面容,生的和小時的陸時鳶有些像。

她第一次見到葉幼薇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葉幼薇和自己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每次看到葉幼薇的時候,她總感覺像是在看小時候的自己。

“四姑娘,多大了?”太后問道。

陸時鳶如實回答:“臣女垂髫之年,六歲有餘。”

太后又多看了陸時鳶幾眼,“皇帝,你看這孩子和鳶鳶小時像不像?”

陸景和心裡本來就存疑,誰知太后直接說出來,他的表情驟然陰冷。

“鳶兒貌美,此女丑陋無比,焉能比得?”他冷哼一聲。

陸時鳶低下頭,沒有說話。

太后以為她被打擊到了,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豈料,陸時鳶心裡十分平靜。

葉幼薇生的貌美,如今未施粉黛,更是清新脫俗。

皇兄一向口是心非,她並不怎麼在意。

“罷了,頭有些痛,哀家先回去了。”太后的頭痛又犯了。

以前頭風發作的時候,她都會給母后煮上一碗自己親自熬製的湯藥,然後還會給母后按會頭。

母后的頭痛就會減弱好多。

“太后,臣女會一點按摩,要不給您試試?”

太后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陸時鳶會這麼說。

在她眼裡,葉幼薇這種年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診治頭風。

太后默許。

陸時鳶給她按了按頭,痛感真的減弱許多。

只是陸時鳶背對著陸景和,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那充滿壓力的眼神注視著。

陸景和一把抓住陸時鳶的手腕,看著面前的小女娘,冷笑一聲:“你怎麼會按摩,這種手法是鳶兒獨有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