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海來到茶場的第二天,田春旺按照公社書記的囑咐帶領幾個村民為他們這個知青點築隔離牆,把兩間屋隔成三間屋,使男女寢室之間多了一間存放雜物的屋子。田春旺對陳文海說:

“公社書記非常關心你們,把你們當成寶貝疙瘩,生怕怠慢了你們!”

“謝謝公社書記的關心!”

“這裡不比大上海,你可得做好吃苦的思想準備啊!”

“我已經做好思想準備啦!”陳文海對田春旺說:“文化大革命以前,我們在學校裡接受的是資產階級教育,現在我是來接受你們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要學習你們貧下中農身上為革命種田的好思想、好品德!”

“張牡丹怎麼沒來送送你?”

“她現在很忙,離不開工作崗位。”

那天,剛下過雨,路上還溼漉漉的。陳文海挑著一擔土,沿著泥濘難行的鄉間小路往前走。過去從來沒幹過這樣的重活,因此沒挑幾趟他就累得腰痠背疼、氣喘吁吁!由於路滑,他好幾次差點摔倒!

陳雅麗很關心他,再三囑咐他:“當心點,別摔倒了!”。

在那個年代,陳文海思想進步,是抱著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思想準備來到這個小山村的,因此他雖然累得快要趴下了,還是咬緊牙關堅持著,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畏難情緒!

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時候,王雪純忽然喊道:“陳文海,你快看,誰回來了?”

陳文海抬頭一看,原來是楊冬生外出開會回來了。

他感到一陣驚喜,連忙熱情地迎上前去和他握手寒暄。

“你終於回來了!我一個人好孤單!”陳文海告訴他:“我是昨天上午來的。”

“歡迎你來!我們茶場又多了一個年輕人!”接著,楊冬生又對大家說:“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今天晚上有電影!”

“在哪兒放?”王雪純連忙問道。

“在二隊。”

“這麼啊遠!”

“嫌遠你別去啊!”

“再遠我也要去!”陳雅麗問陳文海:“你去不去呀?”

“當然要去!我從小就喜歡看電影,只是由於家裡窮,我很少去電影院看電影!上海有一家電影院特別有名,你知道是哪一家電影院嗎?”

“我又不是上海人,怎麼會知道!”

“告訴你吧!這家電影院叫大光明電影院。我父親年輕的時候經常去這家電影院看電影。要不是為了支援二汽建設,他根本不會離開上海灘,來到這個窮山惡水的鄂西北!不過現在十堰發展得還算可以,已經初具規模了。”

“你以後還會回上海定居嗎?”

“我還沒有想得那麼遠!”

二隊和茶場隔著一座山,到二隊看電影要翻山越嶺,儘管這樣,茶場的知青們還是很樂意到二隊去看電影,在那個年代,業餘文化生活很貧乏,能有電影看在他們看來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吃過晚飯後,他們一行四人拿著手電筒,興致勃勃地從茶場出發。

走在鄉間小路上,陳文海有一種非常新鮮的感覺,覺得月色籠罩下的田野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朦朧美。在夜風吹拂下,地裡的莊稼發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聽來就好象是一對好朋友在切切私語,又彷彿是一曲用小提琴演奏的小夜曲。

他們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在鄉間小路上,這使陳文海感到很幸福,彷彿又回到了繁華美麗的上海灘,那時他和同學們在一起是多麼地快樂啊!如今他和知青們在一起同樣感到很快樂,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富有詩情畫意的夜晚!

走了大約有半個小時,二隊的那個知青點終於到了。

陳雅麗敲了敲門,大門“吱”的一聲開了,李雅芳笑臉相迎。

“你們到底還是來了!”李雅芳笑容可掬,“歡迎你們到我們這裡來做客!”

“少貧嘴,趕快給我們幾位上茶!”坐下後,陳雅麗笑著對李雅芳說:“有什麼好茶葉儘管拿出來,千萬別捨不得呀!”

“哪兒的話?我們怎麼會捨不得呢?盼都盼不來呢!”

“我們這不來了嗎?”

“有西湖龍井嗎?”陳文海笑著問道。

“這裡是農村,哪會有這種名貴茶葉?”李雅芳打趣道:“你以為我們這裡是上海灘啊!”接著又對陳文海說:“你是上海人,怎麼會到這裡來插隊落戶?”

“我們家原來在十堰,現在搬到均縣來了,於是我就到這裡來插隊落戶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這位就是陳文海同學吧?”李雅芳指了指陳文海,然後笑眯眯地問陳雅麗。

“陳文海是在什麼時候成為你同學的?”王雪純笑著問李雅芳。

“他像我的一個同學。我們班有一個同學長得特別像陳文海。”

“真的嗎?”

“是真的,我不騙你們!”李雅芳微笑著對陳文海說:“他們幾個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你可是第一次來呀!”

“可不是咋的?”謝繼紅笑著對陳文海說:“你可是你們這裡的稀客呀!”

他們幾個正說著話,楊冬生忽然進來對大家嚷道:

“快別瞎聊天了,我們還是趕快去看電影吧!”

說完這句話,周紅梅推門而入。她對大家說:

“剛得到訊息:今天晚上我們這裡不放電影啦!”

“怎麼會這樣啊?這也太叫人掃興了吧!”王雪純感到很失望:“這麼說,我們幾個豈不白來了!在這黑漆漆的夜晚,我們幾個大老遠地跑過來,簡直就像是一群大傻瓜!”

“你這怪話連篇的,又不是別人強迫你來的!”陳雅麗撇了她一眼。

“沒有白來!”徐荷花對大家說:“在一起聊聊天不是也挺好的嗎?”

“就是!”李雅芳連忙說道:“我們幾個姐妹能這麼聚在一起,這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啊!”

過了一會兒,楊冬生對陳雅麗說: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啦!”

“回去什麼?”李雅芳對大家說:“你們幾個乾脆就在我們這裡住下來得啦!”

“那多不方便!”陳雅麗指了指楊冬生和陳文海,“我們女的還好辦,他們幾個男的怎麼辦?”

“這還不好辦?”李雅芳說道:“到老鄉家裡去擠一擠唄!”

“我才不去呢!老鄉家裡髒了吧唧的!”楊冬生問陳文海:“你願不願意到老鄉家裡去住宿?”

陳文海搖了搖頭。

“看來,今天晚上我是沒辦法把你們留下來了!”

李雅芳說完,大家都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李雅芳對周紅梅和徐荷花說:“我們幾個送送他們唄!”

把大門鎖上後,他們幾個知青就沿著鄉間小路向前走去。

陳文海抬頭望了一眼滿天星斗,然後笑著對大家說: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啊!”

“這也是一個富有詩意的夜晚!”張建國笑著對大家說。

“那你就即興賦詩一首唄!”謝繼紅對他說。

“我沒有這個本事!”張建國嘿嘿一笑。

“你還謙虛上了!”陳雅麗對他說。

“我確實沒有這個本事!”張建國指了指陳文海,“要不讓這位大詩人來作詩吧?”隨即又笑著對陳文海說:“你就即興賦詩一首唄!”

“我可不是什麼大詩人,我的那些詩只能說是塗鴉之作!”陳文海連忙拱手作揖,“還是饒了我吧!”

他們繼續沿著鄉間小路往前走。

陳文海掃視了一下身邊的夥伴們,心想:如果他們都是我的中學同學,那該多好啊!我離開上海已經有好幾年了,什麼時候才能跟我的那些中學同學重逢啊?恐怕很難囉!不過現在這麼也挺好的,他們雖然不是我的中學同學,但是跟我的年齡相仿,看上去就像是我的中學同學一樣啊!

聽到他們快快樂樂地聊著天,陳文海很羨慕,真想融入到他們中間去,只是由於初來乍到,相處的時間還很短,他的這一美好願望一時還難以付諸實施!

見陳文海很少說話,謝繼紅便對他說:

“你別這麼拘束,你就把我們當成是你的中學同學!”

“你現在遠離那些同學,你想他們嗎?”李雅芳對陳文海說。

“這還用問嗎?陳文海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他每時每刻都在想念他的那些同學!”李雅芳接著又問陳文海:“我說得對嗎?”

“你說的很對!”陳文海傷感地說道:“我離開他們完全是迫不得已呀!如果不是我媽非得要把我帶到十堰來,我根本不可能離開上海!”

送走了來自茶場的客人們,二隊的知青們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還不想睡,我們幾個再聊一會兒吧?”謝繼紅對身邊的姐妹們說。

“我都困死了!”徐荷花哈氣連天,她伸了伸懶腰,“我先睡了!”

“好吧,你先去睡,我和周紅梅再聊一會兒。”李雅芳對徐荷花說。

“你們聊吧!我就不陪你們了!”說罷,徐荷花倒頭便睡,不一會就酣然入夢了。

“你們對陳文海的印象如何?”謝繼紅問姐妹們。

“他身上有一股濃濃的知識分子味!”李雅芳說道。

“如果是在以前,陳文海準能考上名牌大學!”周紅梅說道。

“遺憾的是現在不是以前!”

“現在想上大學要透過基層推薦,陳文海能被基層領導幹部看中嗎?”

“難說!”謝繼紅收斂笑容,“要想被基層領導幹部看中,就得在勞動中好好地表現自己,也就是說,要拼命地幹活!”

2022年11月2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