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十分。

伍北一行三人總算趕到彭市一個叫“曹家灣”的小村莊,死者的家在村口,遠遠就能看到兩個瘮人的大白燈籠掛在門邊。

紙紮的靈蟠隨風擺動,發出“獵獵”的動靜,給人平添一股子難以言表的淒涼。

被賈笑撞死的老頭,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早年間暫代過一段時間的村長,所以人緣相當的不錯。

只可惜他好人沒好報,修了個只知道吃喝嫖賭抽的敗家兒子,尤其是老伴過世以後,兒子李山愈發變本加厲,聽說不止一次為了錢毆打他父親。

這些資訊,全是王順透過這次合作的幾個廠家老闆打聽出來的。

瞭解李山的人都恨不得躲他躲的遠一點,用他們當地話說,那就是個活脫脫的“胎神”,誰沾誰倒黴。

“還真是老子善良兒混蛋!”

趙念夏輕聲細語的呢喃。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伍北眯眼看向李山家虛掩的大門,點燃一支菸接茬說道。

他雖然沒當過爹,但兒子這份“工作”可是幹了二十年不止。

如果一個人真的目無尊長,別說特麼守靈,哪怕是火化都不一定會出現,尤其是此刻院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證明那個外界傳言不孝子的李山此時肯定沒有睡。

“伍哥,咱們天亮再進去還是怎麼?當地人講究上午祭拜,要不我再去整幾個花圈?顯得莊重和尊敬。”

王順壓低聲音發問。

“要不要再到他們村大隊喇叭廣播一下?咋尋思的呢,我滴哥,這種事情肯定是要避過所有人!”

伍北無語的笑罵一句,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點,不讓王順太有壓力。

一根菸作吧,伍北拍拍手跳下車,朝著王順和趙念夏道:“你倆不用進去,找地方買點吃的喝的送進來。”

“小伍,你一個人不會有事吧!”

趙念夏不放心的喊停。

“放心吧,什麼時候該暴躁,什麼時候該縮頭,我門清!”

伍北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半分鐘左右,伍北推開半掩的木門走了進來。

首先闖入眼簾的就是一間拿篷布搭成的靈棚。

棚內,硃紅色的柳木棺材非常搶眼,供桌上擺著一副老人的黑白相框和一些水果。

兩根蠟燭上的火苗隨風跳躍,三根濁香燃燒到多半,嫋嫋清煙在空氣中盤旋。

桌旁是個剃著瓜皮頭,滿臉橫肉的精壯青年。

青年披麻戴孝,左手是燒紙錢的火盆,右手攥著一瓶喝了少於的白酒,滿臉掛滿了淚痕,形單影隻的他顯得格外的孤寂。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青年迷惑的轉過去腦袋。

伍北沒有理會他詫異的眼神,取出三根香就著蠟燭點燃,然後直挺挺跪在黑白照片面前“咣咣”磕了幾個響頭。

“你是...”

“肇事司機是我親弟弟,我替他來賠禮道歉。”

伍北沒有起身,跪著看向青年自我介紹。

“媽賣批,那你還敢來我家!”

青年瞬間爆炸,抄起酒瓶就要砸。

“沒事李山,你該打的打,該罵的罵,怎麼順氣怎麼來,如果可以代替令尊過世,我真的毫不猶豫,但咱們聊幾句掏心窩的話,你真相信令尊是跟我弟弟發生口角,然後被蓄意謀殺的嗎?”

伍北不躲不閃的直接把腦袋送到對方手邊。

聽到伍北的話,李山頓了一頓。

“哥們,提前宣告哈,我不是炫富,你看一看,然後再想想,以我們的身價,怎麼可能會幹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嗎?”

伍北接著又取出手機,翻到今晚剛剛才把公司全部資金轉入的賬戶,手指八個零尾數的餘額發問。

他進門之前不是沒想過如此高調會不會引得對方獅子大開口,但最後還是決定這般,被人惦記財產總好過他悶著腦袋就想幹死賈笑的好。

“呼..”

李山倒抽一口氣涼氣,更加好奇的看向旁邊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達些什麼。

“既然出事了,咱們就共同想辦法處理事,您不想失去親人的心情就和我們不想掏錢一樣的難受,可難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人還是要朝前看的對吧?”

伍北把煙盒朝對方遞過去。

“一百萬,一分錢不能少,不然老子肯定告到底,哪怕是把官司打到上京也無所謂!”

猶豫幾秒,李山取出一支菸叼在嘴邊。

“賠償的事情,咱們慢慢談,我跑不了,也絕對不會跑!”

伍北點點腦袋,不動聲色的喘息一口。

很小的時候,老爺子伍世豪就教過他,與人交談,節奏很重要,只有讓對方跟著自己節奏走,才能心想而事成。

倘若這個李山真是個油鹽不進的莽夫,他還真一點招沒有,現在對方既然不抗拒和他交流,那一切就能行雲流水往下進行。

“除了錢,你還想說什麼?”

李山緊繃臉頰詢問。

“老爺子的死,你不覺得很蹊蹺嗎?我不想談你賠人二十萬的事,那畢竟是你們家事,但你當兒子的肯定比任何人都瞭解,你爹腰包裡有幾顆子彈,我想說的是剛剛才替你賠了錢,轉眼就撒手人間,你覺得正常嗎?我也不是要逃避責任,還是剛剛的話,該怎麼賠償我們絕無二話,只是你難道希望那個一心為你的老爸死的不明不白嗎?這裡頭有沒有可能,我們其實也是受害者,而你爸成了替罪羊?”

伍北一口氣說出心裡的想法。

老話常說:負心多是讀書人,仗義每多屠狗輩。

從李山的眼神中,伍北能感覺出來,他雖然渾,但絕對不是個不孝子,而大多數渾人又有個共性,特別的較真認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