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停之走出天意傳媒的辦公大樓,長長出了口氣。

解約已經完成,從今以後,他就可以跟舊的人生告別了。

包括這一世不如意的前半輩子,和穿越前的一切。

開啟手機看了一眼,從前世抄來的小說《誅仙》終於有了收入,第一筆稿費剛剛打進了他銀行賬戶,簡訊提示上的好幾位數那麼賞心悅目,讓他心情愉悅。

從穿越到這個被天意傳媒冷藏的過氣小明星身上那一天開始,許停之就做好了打算,要跟天意傳媒解約,要賺一點小錢,然後說走就走,踏上旅途。

既然目標是說走就走,那抄書無疑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這一場穿越帶著前世的饋贈。前世那麼多東西都在他腦子裡,無比的清晰。如果他想,他也可以用這些記憶去搞些個大的。

但重活一世,他已然看開。新的人生,他只想過得舒心、過得肆意。

那種波瀾壯闊或許精彩,但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還是抄書吧,簡單方便,搞一臺膝上型電腦,然後有手就行。

這個世界的網路文學剛開始蓬勃的發展,訂閱制網站也剛剛興起,很符合前世網文初興時的環境。所以要抄的書,自然也是那個階段的好。

只是為什麼要選擇《誅仙》這本書呢?

許停之不由回憶起了記憶裡前身的過往。

前身家境貧苦,父母早亡。大學都是靠著獎學金和助學金過來的。

不過在大學時,前身卻遇到了生命中的一束光。

——那個開朗活潑的女生忽然間出現,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她陪著他學習、生活、勤工儉學,直至畢業、被星探看中,進去天意,成為一名演員新星。

他滿心歡喜地跟她分享自己的成績,計劃著結婚、生子,共度餘生。

然後,他就被許停之穿越了。

許停之穿越的那個夜晚,前身預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忽然把自己交給了他。可就在兩人交融於彼此的瘋狂之後,那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卻突然消失了。

從前身的女朋友消失到現在,已經快六年了。這不到六年的時間裡,許停之飽受折磨。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鳩佔鵲巢,本已經完全主導了自身。但前身女朋友的消失,卻似乎激發起了前身的情緒,灰暗、絕望、自暴自棄。

為此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和前身的情緒做抗爭,如同一個掙扎在絕望邊緣的抑鬱症患者一般。

可公司又怎麼會在意他的心理狀態?

公司只是一味地給他安排著工作、通告,不管他的意志,給他和其他重點培養的女明星炒作。在他一蹶不振之後,也要榨乾他的剩餘價值。

而今和他繫結炒作的女明星已然一飛沖天,他卻沉淪至此,在最後一點剩餘價值也被榨乾以後,被公司放棄、冷藏。

與前身情緒抗爭的這些年,許停之是充分體會到了前身的人生的。而今抗爭勝利,前身的情緒終於消散如煙,他才能有所感悟,規劃做自己的事。

——前身這樣的人生,真是太缺少溫度了啊。張小凡都比他強。起碼張小凡還有碧瑤陸雪琪,還有大竹峰。

於是許停之確定了《誅仙》。

這本書雖然體系不清又爛尾,但是沒關係,這個世界也還沒有發展出體系有多清楚的仙俠玄幻作品,這個問題影響不大。

至於爛尾,又不影響賺錢。

這不,本月小說上架只有半個月,稿費就達到了67500。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如今重活一世,稿費到手,人已離職,是時候實現它了。

先回家,然後收拾一下。選址,訂票,明天就出發!

許停之一身輕鬆,回了家去。

他的家是租的。這所距離公司有點遠的小公寓,前身已經住了好幾年。

經紀人曾經勸說過前身,讓前身搬到距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去,有什麼事也方便。但前身卻死活不肯。

許停之自然知道前身在企盼什麼。

可企盼之所以是企盼,就代表著它永遠無法實現。

後來經紀人放棄了前身,公司也冷藏了他,這個小小的公寓,就彷彿變成了一個囚籠。

不過囚籠只能囚禁曾經的人,卻無法困住新的靈魂。

許停之回到家後,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

要收拾的東西其實也不多,就是幾件衣服、一個手機充電器、一個水杯、一臺筆記本而已。其他的都留給房東。

說走就走,他要來一次斷舍離。

嗯……還有一把吉他有些貴,捨不得扔下,要先拿著,看能不能二手賣個好價錢。

至於帶著吉他去旅行,似乎有些浪漫寫意,但是吉他太大了,畢竟帶著麻煩,還是算了。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門。

許停之以為是房東來了。

他之前跟房東說過自己要退租,因為是提前退租,多交的幾個月房費,他也不準備要了。現在不知道房東又要來說什麼。

然而門開啟後,他卻不由一怔。

出現在門口的是個年輕的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很顯然是前身不認識的。

女人梳了一個很簡單的馬尾辮,素面朝天,還有些憔悴,卻掩不住美麗且讓人親切的容顏。

她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兩隻眼睛看著許停之,有些怯生生的。

女人雖然漂亮,但眼圈浮腫發黑,像是許久沒有睡好過了。她這個樣子,又帶著一個小女孩,倒好像來找負心漢討要說法似的。

許停之心中警惕,站在門口問:“你是?”

“沈夏茵。”

女人淡淡地說了一句。

許停之微微一愣。

怪不得女人看起來會這麼眼熟……

曾經突然消失的女友,名字是叫沈夏初。沈夏初說過她有個妹妹叫沈夏茵,但無論現在的許停之還是前身,都從來沒有見過。

沒想到而今他代前身見到了。

他默默地給沈夏茵和小女孩讓開了路,讓兩人進來。

“你姐姐呢?”

他問。往事已然如煙,前身曾經的光,他自然不打算再去追尋。可如今沈夏茵登門,自己總該是問上一句的。

沈夏茵帶著小女孩進來,說:“她死了,突發腦出血。剛走。”

許停之愕然怔住。

他低頭看了看,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右臂上彆著一朵小小的白花。

白花中間縫著一個黑色的心形,心形裡是白色的“奠”字。

沈夏茵注意到許停之的目光,忽然說:“你和她的女兒,橙橙。”

“……”

許停之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夏茵抿了抿唇:“我本來不想帶橙橙來見你的。姐姐給你生了女兒,你卻在她十月懷胎、辛苦生養的時候,和女明星搞在一起。

“雖然那時伱已經和姐姐分手,不知道她懷孕的事,這事不應該怪你,後來過得這麼辛苦,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但我還是忍不住怪你。

“和理由無關,只是莫名其妙的情緒。如果可以,我絕對不想來見你。

“可帶橙橙來見你,是姐姐的遺願。橙橙也想見一見她的爸爸。我現在帶她過來了,你好好看看她。”

許停之低下頭去,看著那怯怯看著自己的小女孩,心情複雜難明。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叫橙橙的小女孩很緊張,渾身都緊繃著,一雙眼睛想看他又害怕看他,嘴巴緊緊抿著,像是在封閉自己的情緒。

他蹲下身去,伸出一隻手去,捧住了橙橙的臉頰。

橙橙的嘴角往下扯了扯,又強忍著復歸原位。

許停之感覺自己的淚腺不自覺被橙橙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