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無奈地看著圓滾滾的小閨女一路小跑到自己身前。

小姑娘雙手捧著自己新摘的果子,渾圓的眼睛裡都是心愛孃親的影子。

奶聲奶氣地道:“阿孃,給你的,我摘的果果!”

其餘兩人的視線也被她吸引了去,這孩子模樣嬌憨可愛,而且還很懂事。

只是,紀長霖看著看著,就變了臉色。

他喃喃自語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聞言,紀青梧後背一僵。

她揉揉孩子的小腦袋,柔聲催促道:“啾啾乖,娘待會兒吃,你去裡邊的榻子上,先自己玩會兒。”

名喚啾啾的小丫頭,一點兒不怕生。

她把果子揣到自己挎著的小布兜,小手揪著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紅繩,邊玩邊朝著裡邊走。

紀長霖看著紅繩下方,垂墜著的玉石,目露精光。

這不就是......

紀長霖在心內估摸著這小婦人的年歲,他壓抑激動的心情。

儘量語氣如常地問道:“這孩子可是你親生?”

紀青梧警惕地望著他,烏黑的瞳仁滴溜溜轉動的樣子,就是方才那小孩兒的大人翻版。

這還問什麼問?!

只見剛才還威脅她的使臣大人,眼裡頓時浮現淚光。

“小五,跟大哥回家!”

紀青梧饒是做了心理準備,也被紀長霖這聲“大哥”給鎮住了。

直到紀青梧抱著閨女,坐在回北黎的馬車上,她猶在恍惚之中。

啾啾倒是適應能力強,已經在孃親懷中睡得香甜。

她易了容,但怎奈何,生了個迷你版的自己,被紀家的長子紀長霖機敏地一眼看穿,她就是家中少時走失的幼妹。

她撩起馬車窗的簾子,之前假裝找她看病的女子已經褪去村野婦人的打扮,此刻換上了一身幹練的戎裝,正騎著馬在車隊後方行進。

紀青梧猜測的沒錯,她是紀長霖此次出使南楚的護衛。

這時,紀長霖掀開馬車厚實的簾布,彎腰進來。

見他露面,紀青梧張嘴就道:“我不是——”

“你就是我們紀家的五姑娘,就是我的胞妹!”

紀長霖神色極為堅定。

他方才在另一駕馬車上,已修書一封,給紀家寄出家信。

方才,紀長霖幾乎一眼就認出那孩子的長相和五妹妹極為相似。

但最重要的證據是——孩子身上用紅繩掛著的玉墜。

那原本是一對和鯉佩。

紀夫人懷著紀青梧時,做了一個胎夢,夢到兩條錦鯉嬉戲,覺得是個好兆頭,便命人取了崑崙暖玉打造了這對玉墜,兩條一模一樣的錦鯉頭尾相接合在一起。

只是現在只有一條,但也足以確認紀青梧的身份。

紀長霖看著走失多年的妹妹,感慨良多。

沒想到再見,那如珠似玉的小丫頭已經為人母。

他看著她畫著比自己還要濃的眉毛,問道:“五妹,好好的姑娘家,為何要做如此裝扮?”

紀青梧垂下眼睫,柔柔地回道:“女子在外行醫,多有不便,而且這幅樣子更能讓人信服我是個好醫者。”

紀長霖覺得她這些年過得苦楚,自己這話戳到了她的傷心處,便不再多問。

紀青梧看著馬車上顫動的車簾。

既然回臨安城已成定局,她往好處想了想。

紀家是北黎新帝登基前的肱骨之臣,在都城很有名望,有這樣鐘鳴鼎食的外祖之家,起碼女兒啾啾以後的前程不成問題。

只是!

她當初在北地軍營,給鎮北大將軍趙明琰下了猛藥,折辱他一夜。

如今戰事已平,他定會被嘉獎加封,說不定就在都城定居。

若是不小心見了面......

紀青梧想到男人冷硬的模樣,就覺得後脖子發涼,她絕對不能敗露身份。

一連趕了十幾日的路。

馬車終於到了臨安都城。

“小五,就快到家了。”

紀長霖不覺得疲倦,這次尋回了幼妹,想著要和家人團聚,心神激動的很。

紀青梧從馬車簾子的縫隙向外看,只見城門高聳恢弘,氣勢磅礴。

順著她的視線,紀長霖笑著道:“這就是天子腳下的鳳凰宮,陛下登基後就住在此處。”

紀青梧從未來過臨安城,她自打穿越便是在深山老林裡,為了追隨攻略物件,她一路追到了邊關軍營。

四年的時間,戰火已滅。

最終問鼎九五之尊的人,已經入主都城。

北魏新帝的宮殿並未重新建造,只是在前朝之基上稍微修繕,可見這位君王不喜奢華淫逸,更重民生疾苦。

就連她在南楚,也知道當今聖上治下有方,國庫充裕,百姓安居樂業。

臨安現已經是一副繁華如夢的景象。

紀青梧看著這錦繡無邊的場景,被迷了眼。

懷中的小丫頭睡飽了,揉揉眼睛,就熟絡地爬上了紀長霖的大腿。

“啾啾,要看!”

被小糰子甜甜的一聲“舅舅”衝昏頭腦,紀長霖也不顧在皇城根下的禮法,偷偷掀起簾子的一腳。

“好,舅舅帶你看。”

紀青梧之前跟他解釋過一次,女兒的乳名叫啾啾,她這是在喚自己,而不是叫他舅舅。

可紀長霖根本不信她這個當孃親的話。

直到一直跟在車隊後邊的女侍衛蘭陵,騎著大馬擋住他們的視線。

提醒道:“大人,於理不合。”

路過皇宮的車馬要避忌,不可掀開車簾打量宮中大門口的佈防。

紀長霖和啾啾同時垮下了臉,一大一小,看著模樣倒是有點兒相似。

紀青梧抿了抿唇,壓下嘴角上揚的弧度。

等車隊快到紀府。

許是近鄉情更怯,許是一路上紀長霖給了她作為兄長的安全感,紀青梧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上輩子因為患上了罕見病,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孤兒院,她沒有見過父母,更沒有兄弟姐妹。

但在這一世,她不僅有了最親的血脈,就連那個自己最想要的家,也離她很近了,就隔著幾條街。

紀府女眷已經早早等在了門口。

現在天熱,她們已等了快一個時辰。

人群裡,有一女子身量高挑,相貌顯眼,丹鳳眼中寫滿了不耐煩。

“大家何必都在門口等著,等馬車到了,下人來通傳一聲不就得了。”

這時,小廝飛快地跑到眾人面前。

氣喘吁吁地喊著:“回來了!大公子的車馬已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