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最後這一條她放進去的時候,阮流雲也是很猶豫的。

雖然是契約婚姻,阮流雲希望彭婉清能最大程度保護自己,有了自己獨立的家,就不會再被家族的那些人為難。

既然是契約,那就不能摻雜情感。

不能愛上對方,這就是協議的最後一條。

只不過,這一條限制的是李笑言。

因為主動權必須始終放在彭婉清的手中,一旦她決定解除婚姻,李笑言就必須無條件的配合。

如果將來李笑言糾纏不休,那麼彭婉清就會很被動。

而這份協議,就是彭婉清最大的保障。

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

找來找去,只有這最後一條是最符合的。

阮流雲從未想過,李笑言會因為這一條而主動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不對啊,李笑言如果愛上了你,就更不應該跟你離婚了啊!”

阮流雲十分不解,在契約婚姻中找到了真愛,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彭婉清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冷靜和理性,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

突然,一個畫面竄了進來,耳根不由自主地就燙了起來。

兩個在一起的次數雖然不多,卻總能讓她次次攀上頂點。

“愛我,愛我!”每每在臨近高峰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呼喚李笑言。

這裡的“愛”,是動詞。

男人就會俯身緊緊抱住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然後在她耳邊低喃:“嗯,愛你。”

只是彭婉清把這句話當作了李笑言的回應,從來沒有去深想過。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接起來一看,是爺爺打過來的。

彭婉清收攏心神,趕緊接了起來:“爺爺!”

剛想問候一下,就被爺爺打斷了,“回老宅來,現在,立刻,馬上!”

爺爺都七十多了,說話依然中氣十足,跟連珠炮似的,震得彭婉清頭皮發麻。

看著彭婉清離去的身影,阮流雲也是一臉沮喪,當初一條無關緊要的條款怎就成為了導火索呢。

門外的巷子口,彭叔早就立在一旁,貼心的幫彭婉清開車門。

“彭叔,您怎麼在這兒?”從小就照顧她頗多,家裡除了爺爺,最親近的就是這位大管家了。

彭叔拉著彭婉清到了一邊,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早上姑爺來了,兩個人在書房待了很久。我後來就聽到有東西碎了,進去一看,竟然是老爺最喜歡那個青花水洗。”

彭婉清臉色一凝,那個水洗可是當年她花了好大心思,從海外回流的那批東西給挑出來的。

前年爺爺七十大壽的時候,作為她和李笑言的賀禮送給爺爺的。

一直都是爺爺的心頭肉,怎麼說摔就給摔了。

“老爺說讓把那口黃花梨棺木找出來,晚上要當床睡,嚇得我差點心臟病復發!”

彭叔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自己這半百的年紀,頭髮白了一半,也禁不起這麼折騰啊。

莫不是李笑言把要離婚的事情跟爺爺說了,惹得爺爺生氣了。

想到這裡,彭婉清的腳步就快了幾分,彭叔都快跟不上了。

書房的地上還散落著早就四分五裂的水洗瓷片,也沒人敢來清理。

彭婉清倒是不心疼這水洗,摔就摔了,器物總歸是個器物。

只是爺爺凌厲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她就有點心慌了。

李笑言抬眸看了一眼進來的女人,眼中滿是歉意。

他也沒想到,爺爺會發這麼大的火。

彭婉清看到他這副挨訓的樣子,心裡的那股怨氣似乎就沒那麼大了,準備挨著他坐下來。

“站著,不準坐!”彭老爺子洪亮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峻,讓彭婉清剛剛彎下的腰一下子挺了起來。

彭婉清有些尷尬,捱罵的不是李笑言嗎,怎麼自己被罰站了。

也不敢吱聲,只能靜靜站在李笑言身邊。

李笑言一看,就想站起來陪她。

“笑言,你坐著,不用心疼她!”爺爺的聲音明顯輕柔了許多。

彭婉清小臉一垮,見過偏心的,沒見過這麼偏心的。

李笑言到底是用了什麼迷魂湯,讓爺爺這麼偏心他。

場面有些冷,彭叔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自己的心臟再受重擊。

“我那副黃花梨棺材,派人去搬了嗎?”老爺子開始發話了。

“老爺,別院在郊區,這一來一回也得半天。”彭叔趕緊回道。

“趕緊的,晚上還來得及!”爺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爺爺,您長命百歲,別說這種晦氣話!”彭婉清趕緊勸道。

爺爺瞪了她一眼:“哼,長命百歲,我鐵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要被你活活氣死!”

彭婉清滿臉黑線,進來之後光捱罵了。

看了眼身邊的男人,想獲得一點往常的支援。

結果男人低著頭,一言不發,完全沒了隊友該有的覺悟。

不是挺會哄爺爺開心的麼,怎麼現在啞火了呢?心中腹誹道,卻不敢回嘴。

“自己說說吧,你跟笑言為什麼要離婚?”終於,爺爺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彭婉清剛放下的心馬上又提到了嗓子眼,這個男人果然跟爺爺說了離婚的事情。

腦子裡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彭婉清嘆了口氣,故作難過地說道:“您誤會了,我不想離婚的呀,您勸勸笑言呀!”

禍水東引,這是彭婉清的拿手絕活。

桌子震了一下,檯面上的硯臺和筆架都彈了起來,亂了位置。

“是不是因為思齊那個混小子?”爺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彭婉清啞然,不知道爺爺怎麼會突然提起周思齊來,臉上的神色有點慌亂。

聽到這個名字,李笑言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彭婉清剛想否認,卻又被爺爺打斷了。

“明天就跟他解約,天大地大,誰說一定要簽在我們家的,該賠賠,讓他趕緊滾!”

她跟周思齊的往事圈子裡人盡皆知,但那都是陳年舊事了,她早就沒有這個心思了。

“爺爺,不是錢的事。”只是彭婉清解釋的時候,反而多了一絲欲蓋彌彰的味道。

爺爺突然往太師椅上一靠,唉聲嘆氣道:“沒有一個是省心的,可憐了我的曾外孫啊,哪年哪月才能相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