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怎麼了?”

江顏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陳最黑漆漆的眸子裡蘊藏著的東西,她有些看不懂。

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他率先移開了目光,聲線也恢復了正常。

“看路。”

“?”

江顏眨眨眼睛,她怎麼感覺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只不過沒等她深想,就被他輕捏了下後頸:“給哥哥暖暖。”

他的手其實很熱,自從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除了犯病的時候,其他時候他渾身上下的溫度都比常人高。

江顏看著地上的影子,他的手像是搭在她身上似的,交疊在一起,就像是天地間最最親密的關係。

她下意識的側頭去看他,見他如往常一樣神情淡淡,江顏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他剛才可能真的只是想讓她看路。

感覺到黏在身上的目光消失,陳最別過頭舒了口氣,小姑娘還挺敏感。

“哥哥,你這周是不是該去複診了?”

江顏已經用最無所謂的語氣了,但她還是能感覺到放在她後頸上的手僵了下。

她心疼的無聲嘆氣,這一關總歸是要過的。

他收回手,“嗯。”

“我…”

“不用。”

她剛張口,他便立刻打斷。

說是複診,其實就是定期去心理醫生那裡做干預,檢查他近期的恢復狀況,監測他的心理狀態。

本來讓她知道他生病的事,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不想讓她再看到他躺在那裡,接受催眠或者其他治療。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太難受。

江顏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哥哥,你不想讓我擔心,我同樣不想讓你孤身一人。”

安靜的夜晚,她墊著腳尖輕輕的環抱住他,“哥哥,讓我陪你一起,好嗎?”

不管最後結果是怎麼樣,她都不想讓他一個人面對,這對他來說太殘忍。

也許是她的懷抱太溫暖,又或者是他太渴望她的陪伴。

良久,陳最才啞著聲音說:“好。”

這一次,他不再是孤寂一人。

他抬手緊緊的摟著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江顏,別怕我。”

江顏聽著他近乎懇求的語氣,心頭顫了又顫。

“永遠不會。”

***

複診的日子本來是固定的每兩週一次,可陳最從內心牴觸這件事,他不想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與他人的不同。

所以他已經有幾個月沒來了。

儘管心理醫生不斷的催他來檢查,告訴他這樣的行為很危險。

再一次躺在冰涼的躺椅上,陳最其實內心還是有一些期盼的,他太渴望正常了。

本來他性子就孤僻乖張,再沒有一個正常的身體,那他還有什麼資格留在她身邊。

煎熬的一系列檢查熬過去,他垂眸沉默著坐在沙發的角落裡。

江顏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指。

他抬起頭,眼尾泛紅。

很想讓她出去等,不要聽接下來的檢查結果,但他又不捨得讓她離開身邊。

她是他身邊唯一有溫度的存在。

他渴望她的靠近。

“沒關係的,”江顏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頭上,這是她很少做的舉動,但這一刻,她希望能借此給他撐下去的力量。

“我們哥哥已經很棒了,不管結果怎麼樣,都沒關係,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陳最張張嘴,聲音嘶啞的不像話:“真的?”

“當然,所以哥哥你要振作起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你還是你,我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你說的,不能反悔。”

他很想問問她承諾的期限是多久,但他不敢問,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個時候,沒什麼比她一次次的承諾更能讓他心安。

江顏堅定的點點頭:“這輩子,都不會反悔。”

陳最驚愕的看著她,突然紅著眼眶笑了,他笑的很張揚不羈,她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明白他心中所想所求所盼。

心理醫生何畢拿著一沓報告單推門進來,多看了眼陪在陳最身邊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精緻,漂亮極了,還是個有知名度的小明星。

沒等何畢再多看幾眼,就被把小姑娘拉到身後的陳最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眼神陰鶩的就像是最心愛的瑰寶被人覬覦了似的。

倒是那小姑娘希冀的看著自己,更準確的來說是看著報告單。

比當事人要緊張的多。

還真是一對特別的兄妹。

何畢失笑著搖搖頭,徑自坐在桌子後面,把手裡的報告單一一排列開。

“小姑娘,你來,”何畢招招手,“我就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人,一點都不把身體當回事,我不跟他說,我跟你說。”

來這的病人那個不是恨不得一天來八百遍把自己治好,就陳最,幾個月不來一次,自己打再多電話也不見得他能回一個。

江顏聞言扯了扯擋在自己身前的人,見他緊抿著唇,一臉的陰鬱,她趕緊好聲好氣的哄幾句。

她不怪他脾氣多變,他能來就已經不錯了。

何畢看著她輕聲細語的哄他,驚訝程度不異於剛看到報告單時。

尤其是陳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陰轉晴。

這就好了?!

等江顏坐在辦公桌前,就發現何醫生雙眼發亮的看著自己。

“是,是有什麼問題嗎?”

江顏緊張的看著報告單,又看看何醫生,放在腿上的雙手都要出汗了。

“沒,”何畢笑道,“小姑娘,你最近一直都陪著他嗎?”

“我跟哥哥在不同學校,但我們差不多每天都會見面。”

不管是早還是晚,他們都會見一面,哪怕是短短十幾分鍾。

陳最大多時候都會來江家接她上學。

何畢點點頭,“小姑娘,你見過他犯病時的樣子嗎?害怕嗎?”

江顏聞言一愣,下意識的去看一旁的陳最。

陳最眉間緊蹙,起身過去拉起她,眼神冰冷的看著何畢:“她什麼都不知道,你有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氣氛幾近凝固,沉默在房間中蔓延。

江顏能感受到他心中緊繃的弦,他怕他的不堪再次呈現在她眼前。

“哥哥,別生氣。”

她說著又轉過頭,認真的說,“我見到過,不害怕。”

只有心疼他。

何畢見她眼神真摯,知道她沒說謊,笑了笑,也許少年真的找到了屬於他的藥。

“小姑娘,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他一直不能好,你會離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