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抱著弟弟穿行在地道中的時候,科林的腦海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隨著這個念頭一起升起來的還有一個疑問。

那就是他的父親,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鄉下人……

又是什麼人?!

懷抱著類似的疑問,科林領著母親和弟弟一路向前跑。

然而還沒等他跑到的時候。

“等……等等……”

在他身後的母親氣喘吁吁地說道:“科林,等等。”

科林回過頭:“怎麼了?媽?”

母親拉著科林的手:“咱們家裡的那些東西都還沒有放好呢,如果有人進來的話、估計會被人搶走。還有你爸,他還沒……”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家裡的東西?!

科林有些惱火,但卻又想起母親根本沒有看到那些傢伙的危險,因此只能夠耐著性子回答道:“沒事的,我們就是先到外面去避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爸他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收拾一下,再跟上來。”

對。

只需要一會兒,父親就能跟上他們。

不需要讓母親太過擔心,只需要讓她繼續什麼都不知道,這對她而言才是好事。

需要在意的,只有自己就夠了。

抱緊了弟弟,科林的心中如是想到。

而在他的後面,母親擦了一下自己頭上的汗,露出一個樸素的微笑:“是這樣啊。”

“還真是嚇我一跳,是不是地震了?還是有討債的來了?我記得我們家裡好像還欠一些人的債,如果跟他們好好說說,沒準兒也能……”

話音到一半,戛然而止。

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遠處橫斬過來,浮光掠影一般穿過了面前的地道,擦著兩邊的牆壁極速穿行。

這個東西的速度快到如今已是超凡者的科林都來不及反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低頭。

除此之外,他甚至說一句話的餘裕都沒有。

因為弟弟被他抱在懷裡,所以科林低頭之後、弟弟也跟著彎下身體,堪堪躲過那道無形的鋒芒。

但……

“媽……?”

在躲過危險之後,科林這才抬起頭。

科林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或許都忘不掉的一幕。

他的母親,剛剛還在絮絮叨叨的母親。

其臉從中央的位置,向兩邊蔓延出一道紅色的血線。

然後,被風這麼一吹。

母親那還帶著頭髮的上半張臉,就這麼“啪嗒”一聲跌落在旁邊的塵土之中。

她的眼神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在看著科林所在的方向。

而她的下半張臉還帶著微笑。

鮮血從平整的裂縫中流下,浸溼了她的笑容,然後跟身體一樣、轟然跌落在塵土之中。

而伴隨著重物墜地聲音的,還有澎湃如浪潮的鮮血。

這些血液盡數濺在科林的身上,將他映得滿身猩紅!

視野一片赤色。

在帶血的目光之中,科林茫然地再次重複了一句:“媽?”

一邊說著,他身體的本能一邊促使他抬起手、按在自己弟弟的眼睛上。

而在地道的正後方。

一個嘶啞的聲音緩緩傳來:“失手了?”

“沒事,超凡者沒死,我控制在他能勉強反應過來的速度了,”那是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年輕些,“至於其他人,殺了也無所謂。”

“嗯,總之帶走任務目標吧。”

兩個穿著黑衣的人從通道的方向緩緩走來:“那個異象必須是我們的。”

“‘聖子’大人需要治療,那份引動異象的禁忌知識,很有可能讓祂恢復。”

“呵,聖子?你真相信那玩意兒?要真按照教義來,祂得活起碼……幾千年。你真覺得有誰能從災變之前活到現在?”

“閉嘴,不要談論教義。總之你動手,把那個超凡者的四肢砍斷,然後放在‘櫃子’裡。就算不是為了聖子,也是為了聖女。”

“是,是,知道了。”

年輕一些的黑衣人嘆了一口氣,手指輕輕一點。

然後,科林能夠感覺到那無形的鋒刃再次從地道的盡頭極速穿行回來,貼著牆壁滑行、似乎是重新回到了那個年輕黑衣人的手中。

“嗯……”

晃了晃腦袋,年輕的黑衣人苦著一張臉:“這個禁忌物的代價可太重了,我都感覺我看到我太奶奶了。”

“太奶奶?”

“對,她是在我面前變異的。當時她的嘴巴里又長出一張臉,那是她自己的腦袋,一模一樣。那張新出來的臉還驚恐地看著我,讓我趕緊把上面那個冒牌貨幹掉。”

“後來你怎麼做的?”

“很簡單啊,”年輕的黑衣人伸出手,猛地朝著科林這邊投擲而來,“當然是兩個都殺了。”

話音落下。

無形之刃裹挾著龐大的風壓,徑直朝著科林的面門橫斬而來!

那是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僅僅是感受著那個禁忌物飛行的軌跡,就讓科林眉心一陣疼痛,幾乎要將他的腦袋撕裂開來一般!

躲不過。

科林的心裡想著。

不過他反倒是釋然了。

在親眼目睹自己母親死在面前之後,他的精神像是有什麼東西斷掉了一樣、幾乎崩潰。

或許死了對他而言反而是種解脫。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

下一秒,他的懷裡猛然爆發出一陣光芒。

而隨著這股光芒的,還有一陣熟悉的“推力”。

這是……

科林茫然地感受著這股力量。

他很清楚這股力量到底來自於誰。

因為就在前不久,還是這股力量將他推進房間,並且要他進入地下室。

而在他的對面,那兩個黑衣人面色一變:“屮,是‘膠片’!”

“那個老東西在自己兒子身上還放了一枚‘膠片’!”

話音落下。

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科林的身影慢慢消失淡化。

剩下兩個黑衣人面面相覷。

“這下麻煩了。”

嘶啞的聲音說道:“大人還在和那個老東西纏鬥,現在能用得上的不到十個人。”

“是啊,”年輕的黑衣人又嘆了口氣,“總之,這下只能這麼做了。”

找吧。

“我帶幾個人去雪山,你就在這附近。看到人就殺了,別留馬腳,知道嗎?”

“明白明白。”

彼此交流完之後,兩個人分道揚鑣。

只留下一地的鮮血和狼藉。

而等到科林再次醒過來的時候。

他人已經在雪山的山腳下。

半空中飄起的白雪壓在他的臉上,壓得他面部表情扭曲、抽搐,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上山。”

他的聲音嘶啞扭曲:“我要上山。”

他就這麼抱著弟弟,躲過了無數的搜查上了山。

而現在。

他正和弟弟抱在一起,置身於小木屋中。

冰冷和過度消耗的體力已經讓科林頭暈目眩,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但他的目光卻始終燃燒著,凝視面前的那面鏡子。

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他一步步爬到那面鏡子前。

然後伸出帶著他母親最後鮮血的手。

緩緩點在鏡子上。

“我……祈求您的注視。”

乾裂的嘴唇之中,是科林幾乎本能的唸誦:“請您指引我的道路,偉大的……”

“真理之主。”

在他的話語之下。

鏡面之內,如水的波紋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