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鬧鐘

眼前的鏡面波紋流轉，在鏡面之後、那道扭曲的人影若隱若現。

一如自己之前兩次所看到的那樣，鏡面之後的真理之主仍舊端坐、那不斷搖曳如電波的身形越發高大。

收回手，科林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咳咳……”

他靠在鏡子旁邊，臉色蒼白如紙：“偉大的……真理之主，我想要從你這裡換取更多……的恩賜。”

說著，他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這對於一個超凡者而言是相當罕見的事情。

因為超凡者基本上已經超越了人類身體的極限，所以尋常的病痛也不會找上他們。

但，科林這不是身體上的虛弱了，而是精神上的疲憊。

他太累了。

今天的他經歷了太多，甚至於多到讓他恍如在夢中。

從早上開始、找到救治弟弟辦法的興奮，到發現弟弟身體異常的錯愕。

然後是意識到父親不簡單的茫然，以及看到那些黑衣人的驚恐、與親眼目睹母親慘死的絕望。

還有就是帶著弟弟躲過眼線、攀登雪山的緊繃。

一切的一切疊加在一起，讓還是個年輕人的科林終於不堪重負。

而在找到古鏡，並且親眼看著真理之主出現在他面前以後。

先前支撐著他的那一口氣，那個“找到祂然後尋找解決辦法”的念頭，也終於洩去。

而這口氣洩去的結果就是，科林幾乎是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咳……”

強行支撐著身體，科林看向鏡子：“請您賜給我……更多。請您讓我有保護我親人的力量。讓我……讓我……”

他的表情扭曲，在寂靜的雪山之中顯得格外恐怖：“讓我殺了那些傢伙，殺了他們所有人！！”

低沉到像是從地獄裡發出來的聲音。

科林的喉嚨湧動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仇恨與怨毒：“我要……咳咳……殺了他們，那個殺了我母親的黑衣人、以及那些制定計劃的傢伙，每個我都要親手殺掉……！”

“我要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他們，咳咳，我要讓他們覺得死亡都是一種奢望。我要徹底把他們埋葬在塵埃之下！”

鏡子裡。

真理之主仍舊平靜地聽著科林那飽含怒火的話語。

等到科林徹底說完。

祂才緩緩開口：“你需要冷靜，契約者。至少，在那孩子的面前、你需要更冷靜一點。”

話音落下。

科林這才後知後覺。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中的弟弟，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弟弟傑克正用茫然而無措的眼神看著他。

這樣的視線讓科林幡然醒悟。

是啊。

就算有血海深仇，也不應該在傑克面前這麼發洩。

他現在還在生病，任何情緒宣洩都有可能讓他受到影響，進而病情加重。

想到這裡，科林揉了揉弟弟的腦袋、輕抿嘴唇。

他的大腦總算是清醒了，連帶著他那種漿糊一般的朦朧感也消退了不少。

“感謝您，真理之主。”

科林真心實意地說道：“如果不是您，現在的我很可能會無意間傷害到我重要的親人。”

對此，鏡面內的真理之主並沒有作出回應。

就像是此前的兩次一樣，祂永遠是那麼平和、沉靜。

唯有這次稍微提及交易之外的事情，顯現了祂也並非絕對冷漠的存在。

祂絕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同樣會低下頭、看著那個可能會被自己哥哥的暴怒所影響到的小男孩。

傑克是不傻的。

或者說，因為他的病，所以他被迫學會了“聰明”。

再加上他沒有和自己哥哥一樣，親身經歷來自真理之主的權柄鋒芒，所以對祂的印象不深。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而眼下，在傑克看來。

哥哥尊崇的這位真理之主，似乎並非那麼不易近人。

他好奇地看著鏡面，打量著那個鏡子裡扭曲搖曳的身影。

而這個注視，似乎讓鏡子裡的那個人察覺到了。

“你想要拯救的孩子就是他麼，契約者科林。”

真理之主的聲音宏大莊嚴：“這是一個很特殊的個體，你應該知道的。以你目前的實力，無法達成你的願望。”

聞言，科林愛憐地揉了揉傑克的腦袋：“是的，您說的沒錯。”

“我之前探查我弟弟身體情況到時候發現了，在他的胸口……”

深吸了一口氣，科林沉聲說道：“在他的胸口，有結晶體。”

是的。

那就是先前科林所發現的，讓他震驚的點。

他的弟弟傑克，心臟裡滿是透明的結晶。

不。

說得更準確一點，應該說傑克的心臟……

根本就是由那個結晶塊所組成的！

“那種晶體塊很奇怪，它會吸收周圍的汙染，連我的能量也被它吸走了。而科林身體那麼糟糕，就是它在作祟。”

但，雖然知道了病因。

可科林卻無能為力。

因為傑克的心臟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大型的晶體。

他總不可能把那玩意兒給挖下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心臟變成晶體塊，傑克還能活。

但如果沒有這個晶體塊的心臟，傑克一定活不了！

然而，科林不知道的是。

鏡子裡的陳清遠比他本人要驚訝得多。

“絕對不會錯。”

陳清喃喃自語著：“雖然因為古鏡的扭曲效果，我沒能看到科林口中弟弟長什麼樣子，但……他身體裡的東西我倒是看得很清楚。”

原因很簡單。

因為那個孩子身體裡，正掩蓋著非人造的物體。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

陳清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看得清楚那個物體是什麼玩意兒。

或許是因為那個東西其實是一件禁忌物？

陳清並不是很能理解。

但，有一點他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如果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沒有出現錯漏的話。

陳清可以確定，那個男孩的胸口之中的所謂“結晶塊”……

“根本就是一個圓形的鬧鐘！”

沒錯。

陳清甚至能夠看到那個鬧鐘上面一分一秒走動的指標！

但，一個人的心臟怎麼可能是個鬧鐘呢？！

這個年輕的男孩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他的心臟變成這麼一個奇怪的玩意兒？！

陳清一時之間都有些失語了。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那個男孩所代表的扭曲人影，以及他心臟內緩緩跳動的鬧鐘。

眼神裡滿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