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春笙驀然一愣,步調也停了下來。

目光落在身側泛著銀光的門牌號上:1013,定定盯著看了好一會。

周遭愈發安靜了。

良久,他才收回視線,淡淡的說道:

“這的確是一件喜事,挺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

…………

銀朵單手托腮坐在臺階上,打量著雜草橫生的花園,真就規劃起了未來的種植計劃。

目光劃過一寸寸土地。

最後掠奪到角落裡野草最茂盛的區域。

停留片刻。

她放下撐下巴的手,走進小花園裡,開啟手機相機錄製,彎腰將那些野草拔出來,沒有亂拋亂丟,細心握在手邊。

春季萬物復甦,其中不乏摻著一些野花。最多的就是四葉草和一年逢。

擁有很好聽的名字。

卻是很惡劣的雜草,繁殖能力、發生量和蔓延速度都超強,會很快危害小花園的生態系統。

雲渡市氣候變化大,早春的氣溫到了午後,回升了些溫暖。

銀朵還穿著厚厚的棉絨外套,忙活了二十多分鐘,就被棉絮悶得像是進入了溫水蒸籠。

熱得實在受不了了。

她直起腰肢,用手背擦拭起額頭的薄汗,剛想回房間換個清爽的衣服再來。

只是還沒來得及挪動腳步。

下一秒。

目光就撞見了站在門外的男人。

男人撐著黑傘站在圍欄外,神情肅穆寡淡,個子很高,五官利落帥氣,穿著一件高階灰的襯衫,慵懶散漫的站在紅棕色的花崗岩旁,成年男性的骨骼分佈的很優越,周身氣質疏離溫和,看起來破碎,敏感,又性感

尤其是那雙溫潤又冷的眸眼。

帶著引誘人的俊美,還有一點點陰鬱。

銀朵心臟陡然一跳,呼吸猶如窒息般停歇。

他把貼在耳邊的手機放下來,餘光不經意的略過她所在的地方,微不可見的頓了一瞬。

也僅僅只是一瞬間。

就將目光挑開。

獨留銀朵腦子短路,定格在原地,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原來。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好看到,

讓人只看一眼就覺得人間值得。

只是很奇怪,為她帶來這種感覺的人,好像並不開心。

銀朵驀然又浮現出一抹想法。

從陌生人角度看來,肯定很突兀的想法。

偏偏還愈發強烈。

她熟稔將手中的四葉草和一年逢纏繞起來,形成一捧質樸的花束,快速開啟院落的門,走到男人身後,想超過他的步伐,卻又不太能實現。

他太高了。

於是銀朵試探性的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

隨春笙回頭,才注意到在院子裡的小姑娘,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他的身邊。

兩人對視上。

銀朵杏色的小外套將她瓷白的面板襯托的潤滑,清麗的臉蛋透著陽光曬過的緋紅。

隨春笙眼梢微垂,看了眼新鮮的花束,聲調有種慵懶散漫到極致的溫沉:

“有事嗎?”

輪到銀朵懵了一下。

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色膽包天。

三觀跟著五官走,腳步也跟著審美靠近,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就站到了這裡。

但她也沒忘了正事,將手上的花束遞過去:“您好,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這個送您。”

“給我?”

他的語氣有些詫異,不可置信的斂眸,視線又一次落在花束上,視線愈發淡漠。

銀朵拋開重度顏控患者都有的雜念,很正經誠懇地說了一句:“嗯,四葉草也叫幸運草,一年逢有很頑強的適應能力,都是寓意很好的花材。”

隨春笙看著她,一時沒說話。

四周安靜無比,連風都銷聲匿跡。

又好一會兒後。

銀朵怕他覺得莫名其妙,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你路過的時候,好像不是很開心,這些花,或許能讓你的心情好一點。”

“……”

似乎是真覺得被她話裡的坦誠感染了。

男人頓了頓,才將手機放回兜裡,微微彎腰低下頭,屈起骨節勻稱的指尖,總算肯接過那束稱不上耀眼的花束。

做這些動作時,他狹長陰鬱的眼裡黯淡到沒有一絲光亮,聲音卻莫名柔和下來了:

“我今天確實不開心,謝謝你的好意。”

銀朵故作平靜:“不客氣,那我回去了。”

“等等。”

他目光下移,看到了什麼,再次抬起了手,轉而落在她的額頭處,取下一片清綠的雜草,無端哂笑一聲,聲線比剛剛更低了些。

“那這個,我能不能也一起收下了?”

那天的風好應景,說起就起。

蕩起兩人的衣襬。

銀朵猝不及防陷進他的笑容裡,時間都開始停止了流速。

那一幀一幀緩慢在流動的,是他那雙清絕難掩溫色的面龐,和勾人的眼睛,所有關於美學的元素匯聚在一起,很容易讓她產生某種錯覺。

眼前這人不是真實存在的。

只是一副朦朧奪目的畫卷。

……

銀朵失魂落魄走回洋房公寓,臉上泛起潮熱溫紅。

耳邊回想起那句:

“那這個,我能不能也一起收下了?”

感覺有些丟人以外,還有些心有餘悸。

宋卿宋榮已經做好了晚餐,暖黃色的燈光灑了一片,照亮豐盛的菜餚,她這頓飯吃的很心不在焉。

宋卿認為她是被嶄新的環境所影響了,停下了交談,溫和的詢問:“銀朵,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銀朵搖了搖頭,認真的扒了兩口碗裡的剩飯,“很好吃,我吃完了。”

宋榮和藹的點頭:“累了嗎?要不要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去學校報道。”

“好。”

回到房間。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氣溫也終於暴跌,歸於溫涼和寒冷之間遊移。

銀朵洗漱花了半個小時,從遍佈溼氣的浴室裡闖出來,複習了之前學過的功課,還是沒有一絲睏倦的苗頭。

沒有強行逼迫自己入睡。

她拿出手機剪輯起這幾天的影片素材。

剪著剪著,忽然在相簿裡找到了今天的影片。

拍攝的位置角度光線都很不錯。

記錄下了她今天辛勤拔草的全部過程。

狹小的邊框裡,甚至還拍到了她拿著花走出去,又在角落停下的舉動。

銀朵心跳一顫,突然想到了什麼,指尖拉著進度條快速挪動,認真盯著手機螢幕,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直到某一雙手闖入鏡頭裡。

她才猛然點選了暫停鍵。

從影片裡看他的手,和白天時一樣瓷白修長,骨節分明,握著那捧質樸的花束,因為用了力,薄面板下還顯露出脈絡分明的青色血管。

銀朵立刻站了起來,頭皮瞬間發麻。

他真的摸了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