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國士之才

古永鏘從521辦公室過來。

一進門，就看到江晨顛顛的從會議室裡推出一塊白板，直接推進了老張的辦公室。

嚯，這陣勢一看就不小。

笑呵呵的走過來：

“Charles，

怎麼了，小晨這是要給咱們倆上大課？”

老張哈哈一樂：

“對啊，你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和這小子見面，他不是說對產品和商業模式有一些新的思考，這會兒準備給我展示呢。

來，一起坐下看看。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江晨拿著白板筆，站在白板前。

看著兩位老闆並排坐在沙發上，都是面帶微笑，一副拭目以待的樣子。

不知怎地，

思緒忽然回到了前世。

他曾短暫的在搜狐待了一年。

那應該是07年底，雖然搜狐有了奧運這一劑強心劑，似乎蓬勃發展起來。

但實際上，

所有網際網路業內的人都能清楚感覺到。

搜狐作為入口網站，曾經的輝煌已經成為了過去……

那時，已經是崛起之勢不可阻擋的，

BAT的時代了。

江晨幾次見到老張，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眉頭緊鎖的樣子。

有一次，開完總監會。

江晨是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的。

無意間一回頭，只見到偌大的會議室中，只剩下Charles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上首椅子上，他沒有起身，而是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揉著眉心。

那一刻，江晨深深的感受到了，

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無盡疲憊和倦意。

搜狐似乎就是從那時起，開始了連綿不斷的下滑趨勢……，哪怕小川同學的搜狗和王滔的暢遊也沒有能力去拯救他。

彼時彼刻，此時此刻。

江晨心底莫名，

升起了一種奇怪的使命感。

老張人不錯。

雖然有錢後愛和女明星玩，還容易飄。

但男人嘛，

不都特麼一樣？！

既然來到這裡，“借”了搜狐和他的勢，還是給他留一個不錯的攤子，再走吧……

想到這裡，江晨精神一振。

他轉身在白板，寫下了“SOHU”，後面一個大大的問號“？”。

“Charles，Victor，

讓我們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那麼第一個問題就是，搜狐是什麼？

是一個入口網站？是一家網際網路服務公司？是一個網際網路品牌？還是說，搜狐就是張朝陽？

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公司的願景和定位問題，它決定了在接下來的五年甚至十年，搜狐究竟該走什麼路，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去做的的核心問題。

我認為，一家偉大的公司，

一定是在它成立之初，就擁有了使它得以基業長青的某種因素。

我們需要找到這個因素，它是真正使得搜狐一步步走到今天，並且還將更有生命力的發展下去的關鍵！”

江晨的開場白，

一下把今天這場談話的格局，拔到了極高的戰略層次。

不客氣的說，

已經觸及到老張的靈魂了……

只見他蹭的一下，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個問題問的好！”

然後就在這辦公室裡不斷的開始來回踱步，嘴裡唸唸有詞“搜狐……搜狐……”

古永鏘也陷入了沉思。

這兩人的學歷都很高，思維高度也足夠。

只是以前太忙於具體事務，根本沒有時間去冷靜的思考公司的核心戰略問題。

當然，這也和國內網際網路整體處於蠻荒時代，大家都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有關。

但只要江晨這麼一點，

他們頓時都醒悟了過來，明白了江晨這番話裡所蘊含的深意。

沒錯，在搜狐即將上市的前夕。

沒有什麼比明確搜狐是一傢什麼樣的公司更重要的了，這將會是搜狐向全世界，宣傳自己的第一步。

江晨任由兩人思考了一陣，才笑道：

“那我就先拋磚引玉，

說一說在我眼中的搜狐：

它是中國網際網路產業發展的啟蒙和領先者，是中國第一入口網站，是中國最大的網際網路綜合服務提供商之一。

基於公司創始人Charles你的性格特點：聰明、善良、敏感。

我覺得搜狐獨有的企業使命可以是：

‘技術創新，讓網際網路變得更簡單而有溫度。’

你們覺得怎麼樣？”

看著江晨邊說，邊隨手寫在白板上的字眼，老張呆了半天。

走過來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嘆道：

“技術創新，讓網際網路變得更簡單而有溫度……

這句話說的真好！

Victor，你怎麼看？”

古永鏘只是笑著翹起大拇指。

老張也靈感爆發，

他拿起一支白板筆，在白板上的“搜狐”兩個字下面各劃了一條斜線，“搜”——透過網際網路搜尋、直達，“狐”——靈性、活力。

然後興奮的一拍白板。

“這就是我們搜狐的品牌內涵。”

然後後退了兩步，看著白板上的字樣，滿足的嘖嘖輕讚了兩聲。

這才坐回座位上，大老爺似的一擺手。

“小晨，你繼續說……”

江晨不禁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丫是不是有點飄啊，我這可是作為軍師，在給你梳理公司的頂層架構呢！

給點尊重行不行？

然後老老實實的繼續轉身，在白板上寫下了“門戶”、“網際網路綜合服務”兩個詞。

“既然明確了公司的定位和使命願景，

那麼我們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將公司現有的產品和業務進行梳理了。

首先，入口網站作為我們的核心主業，也是網際網路流量的主要入口。

我們可以把它歸為重點產品。

這其中就包括細分內容頻道、廣告、市場營銷等。

我將其稱之為“網路媒體業務”。

而綜合網際網路服務，就包括像郵箱、社群、聊天室、即時通訊軟體等等我們即將新推出的產品，可以為使用者提供新聞資訊之外的多元化綜合網際網路服務。

我們就把它們歸為次重點產品。

因為這些產品都需要使用者的互動參與，我將其稱之為“互動娛樂業務”，或者“網際網路增值業務”。

從目前來看，

公司的產品和業務就是這兩大塊。

其他如技術支撐部門、財務行政部門，都屬於後臺體系。”

說到這裡，江晨明顯猶豫了一下。

他看向老張，說道：

“Charles，說到這裡，我始終有一個疑惑，不知道該說不該問？……”

“哦，你說說看？”

“我們搜狐明明以搜尋起家，為什麼到現在一直都還在使用目錄式搜尋？

這種網址導航式的分類搜尋，其實就是偽搜尋，從長遠而言價值並不高。

據我所知，

矽谷的Google就已經採用了新一代搜尋引擎，是依靠機器抓取，建立在超鏈分析基礎上的網頁搜尋。

這種搜尋引擎可以採用搜尋爬蟲和排序演算法的組合，以關鍵詞為核心自動檢索，實現海量資訊的自動獲取與重要性排序，大大提高了使用者的檢索效率和體驗。

我們應該現在就開始，做這方面的人才、技術儲備和搜尋引擎的研發。

為什麼搜狐始終沒有啟動這個專案？”

老張一聽這個，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也不是不知道。

董事會是個什麼情況？我是不想搞搜尋嗎？不是，是我那時候既沒錢，也沒人！

說起來，

現在倒是可以琢磨琢磨這個事兒了……”

他摸著下巴，思考了起來。

江晨看他意動，連忙推薦起來：

“我知道有個人技術很強。

北大計算機系的雷鳴，他現在是北大國家973重點科研專案“天網”搜尋引擎的核心專案團隊成員，索引和檢索組組長。

他完全可以擔任搜尋引擎專案的架構師，做搜尋引擎設計和實現工作。”

老張和古永鏘聞言，對視一笑。

“呵呵，早知道你小子想的多。

夠著急的啊，

搜尋引擎專案還是沒影的事兒呢，人你都已經尋摸好了？

哎，我說你小子人脈挺廣啊！”

江晨嘿嘿一笑：

“那是，我之前好歹也是人大校學生會組織聯絡部的部長啊，周圍這些大學不是我吹，就一個字，平趟！”

不能不急啊，

再過兩個月，

“宏顏獲水”的老李就要回國創業了！

趕快趁他沒回來之前，挖來他的未來大將，百度七劍客裡的技術核心。

一方面減緩百度成長的步伐，一方面也是增強搜狐在搜尋引擎業務的技術人才儲備。

當明年Chianren收購進來，小川和周楓那群小牛不就有伴了嗎？

哎，不對！

現在搜狐也做社交了……

明年還會收購Chinaren嗎？

江晨琢磨了一下，

還是得收！

陳一舟他們在暑假的時候，幾乎一鋪蓋捲走了清華計算機系95、96級絕大部分的精英，好幾十號未來的技術小牛啊！

而且Chinaren的校友錄，做的還是不錯的。

就為了這些人才，也必須收！

不過收購價格，就不能像前世那麼高了……

江晨收回心神。

他笑了笑，

拿起筆在白板上的“門戶”字樣旁邊劃了個箭頭，箭頭的方向，寫上“搜尋”。

在搜尋下面劃了兩條橫線。

這才用筆點了點“搜尋”字樣。

“不是我想的多，

而是你們沒有意識到，搜尋的重要意義！”

“我們不是在聊商業模式嗎？

網際網路的商業模式到底是什麼？

以我的理解，

就是透過網際網路技術的便捷性，連線人和資訊、人和人、人和商品的過程中，所產生的生意模式。

入口網站，就是連線人和資訊；

即時通訊和社群等社交網站，就是連線人和人；

電子商務，就是連線人和商品。

而這一切，

現在大家都叫注意力經濟。

但我認為與其說注意力，不如說流量。

網際網路的產品是來吸引流量，而所謂的商業模式，歸根到底，就是流量的變現！

入口網站無疑是流量的入口，

但這是因為現在網民和網站數量都不多。

你們有沒有想過，

市場是在快速發展變化的。

當網民變成數千萬甚至上億，網站浩若煙海時，入口網站還能夠滿足這些使用者的多樣化需求嗎？

到那時，讓使用者能夠快速透過搜尋，找到需求答案的搜尋引擎，

將會是最重要的流量入口！”

江晨的這番言論，

在前世早已是被人們所眾所周知的“真理”。

而在1999年的現在，

出現在張朝陽和古永鏘面前，卻是如石破天驚般，振聾發聵！

兩人都不禁站起身來，走上前來，看著白板上的“搜尋”兩個字。

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以老張的聰明，已經第一時間想象出了江晨所描述的場景……

簡直令人生懼！

搞，搜尋必須馬上搞！

哪怕砸鍋賣鐵，

老張也下定決心，要把搜尋搞出來。

當初在全中國沒人明白網際網路的時刻，他都敢梭哈全部，創立搜狐。

何況現在。

“好！好！

小晨，你的這些思考完全是無價的！

太寶貴了！”

古永鏘也忍不住讚歎道。

果然是妖孽啊！

……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看，

江晨雖然名義上的職位是總裁助理，但現在在搜狐高管層的定位，更像是現在企業管理體系中的CSO（首席戰略官）。

這不，

說是隨便聊聊，結果真給兩人上了一課！

不過，給老張兩人梳理業務和鼓勁的同時，江晨也不忘潑冷水。

只有這樣，來回折騰他們的心態，

將來當他所說到一切都實現了後……江晨就能夠完全獲得他們無條件的信任！

“Charles，Victor，

目前來看，有了這筆融資，各項業務按部就班的向前推進，上市順利的話，短期內問題都不大。

但我還是想提醒一下，

記得最早時我們第一次見面說過的話嗎？網際網路泡沫馬上就要破滅了，

凜冬將至！

我估計，這個時間不會晚於明年年中！”

看老張張張嘴，似乎有不同意見。

江晨也學他的樣子，擺了擺手：

“Charles，你看你又急~

正所謂未雨綢繆，

我們做公司的，必須未慮勝先慮敗，做好一切準備，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我又不是外面的媒體，這裡也沒外人，咱們開啟天窗說亮話！

無論是華爾街還是矽谷，已經有很多人在討論網際網路泡沫的問題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

就拿咱們搜狐來說，還沒盈利，估值就能高達數億美元。

雅虎年收入才8000多萬美元，年利潤不過1000多萬美元，市值390億美元！

這正常嗎？

任何一個對財務有正常認知的人，都懂這個道理。

現在只是網際網路概念的浪潮下，大家都在搶股價升值的利益，就好像龐氏騙局，只要不做最後接棒的人，賺到錢就跑就行了。

我們搜狐是想做一家基業長青的偉大公司，而不是為了賺筆快錢就賣掉。

那麼，就必須正視這個問題！

做企業，哪有不經歷風浪挫折的？只要我們提前做好準備，就能從容面對。

Charles你當年從一窮二白開始創業，捱了多少苦？我相信，你並不缺乏堅持不懈的堅毅意志。”

江晨這番話直接給老張幹沉默了。

人，可以騙別人，不能騙自己。

他在國內，一直以網際網路的代言人形象存在，到處鼓吹網際網路的偉大。

下意識的忽視了其中的泡沫風險。

江晨繼續道：

“所以，我們現在的燒錢，必須是有目標，有針對性的，要聲勢大，花費小。

一切以高調平穩上市為目的。

上市後，我估計至少能融來小1億美金，這樣我們的現金儲備就超過了1.3億美金，基本就可以收縮下來，靜待天時了。

有這麼多資金糧草，

就算硬扛，我們也比其他人更能扛！

到時候，會死一大片網際網路公司。

那時，就是我們收購優質資產和人才的好機會！”

他用力一拍白板，神情激昂。

那時，也將是他崛起創業的良機！

張朝陽默默的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洋溢著強烈的自信，英俊的有點過分的年輕人。

心底忽然生出莫名的欽佩之意。

高瞻遠矚，戰略無雙。

真，國士之才啊！

自己怎麼運氣這麼好，去人大做了個演講，就撿了這麼個寶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