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退思被罵的失魂落魄,不禁想到,為何丁典沒有武功全失,風逸又怎會短短七日學會神照功,又為何心性都變的讓他不認識了!

以前的風逸絕對沒有這個腦子。

這一切種種,讓他想破腦袋,也不能參透此中玄機,莫非想要活命,只能走那一步棋了?

眾人聽了這話,再看淩退思失魂落魄,不加反駁,丁典更是一臉怒火,有判斷能力的人,已經明白,這些的確都是真的。

心下不禁對淩退思多了幾分鄙夷,畢竟身為父親,為達目的,竟然以親生女兒為餌,這就有些不當人了!

更甚者為達目的,犧牲屬下豈不順理成章?

風逸之前所言,的確不是無的放矢啊!

風逸從未想著此刻殺了淩退思,一方面是出於自身利益,神照功沒學全。

再一個,就是先將淩退思所作所為宣之於眾,一步步打破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固有形象,收拾了他,一方面自己不落以下犯上,忘恩負義的不義之名,再一個毀掉淩退思的形象,比一刀砍死他,更能讓他擁有成就感!

要知道,淩退思那可是前世風逸,摸都摸不著的天大人物,相當於一個一線大市的一把,還是黑道的一把大哥。

能讓這種人物在他面前低頭,風逸以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風逸繼而話鋒一轉道:“不過你可以無義,我與丁師兄卻不能如此。你只須乖乖聽話,我自會將解藥給你,你又何必怕得如此厲害?”

淩退思聞言一喜,向他諦視良久,重重道:“你之所以向所有人將一切公之於眾,是想讓我同意將霜華嫁給丁典?”

風逸微微一笑,朗聲道:“不錯!

當年你說你同意丁師兄與淩小姐交往,結果騙了他們小兩口。

那時的你,囚禁丁師兄,軟禁淩小姐,掌握二人生死。

淩小姐求你不要傷了丁師兄性命,你便逼淩小姐發下毒誓,她若再見丁大哥,就讓她已經過世的母親,在陰世天天受惡鬼欺侮。”

“什麼?”丁典卻不知這一節,一把揪起淩退思,惡狠狠道:“你好生卑鄙!

你不殺我,只不過為了想得經訣,霜華便不起這個毒誓,你也決計捨不得殺我。”

丁典說到這裡,突然間說不下去了,他知道凌霜華十三歲那年喪母,對亡母是最敬愛不過的。

淩退思逼得女兒起了這個毒誓,將他甚麼指望都化成了泡影。

淩退思道:“還說這些做什麼?”

說著又看向風逸:“你果真有心了,連這都知道,你偷著見過霜華?是她告訴你的?”

風逸也不回他,說道:“丁師兄稍安勿躁!”

看向淩退思道:“昔日種種皆因你掌握二人命脈,萬事由你,可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必須當著眾人面,同意將淩小姐嫁給丁師兄,不再下令追擊,我便給你解藥!”

風逸知道丁典之所以會栽,根源在於他想得到淩退思的首肯。否則三年前他與凌霜華定情之時,就能帶她走了。

可越愛,就越在乎。

在乎對方所在乎的一切!

當然,無論是丁典也好,凌霜華也罷,在風逸眼裡,都有些迂腐,

可他卻知道,這就是禮法,名節對人的約束。

雖說這種東西,在風逸身上是無所謂的,卻是這個時代的人最為看重的。

況且縱然是現代,人的觀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男女之間的愛情,也是希望得到父母祝福!

有勇氣不經過父母同意,直接私奔的,以基數來看,那也是少之又少!

一千對裡面,都難找出一對。

所以風逸雖然嘴上罵這一對都是“愛情傻子”,但他既然答應幫助丁典與凌霜華在一起,人家丁典又將神照功傳給了自己,他就得想辦法完成承諾!

遵守君子協定,是為人的本份,不在於他對事務本身看法如何!

二人四目對視,淩退思沉吟半晌,怒聲吼道:“老夫若是不要這條性命,你當如何?”

風逸傲然一笑,緩緩道:“凌大龍頭,你是什麼人,我比你自己都瞭解,你若真的不答應,我與丁大哥拔足就走!”

眾人俱是一愣。

淩退思眼中卻閃過一絲凝重。

只有他明白風逸的言下之意:你們雖然人多,但我們想走沒人留得住。

但你淩退思的性命……

都不提這“斷筋腐骨丸”,單隻風逸在暗,他在明的日子,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饒是淩退思城府深沉,這一刻的他都不敢想了,霎時間面如死灰,全身顫抖,上下牙齒不住磕碰,鏗然有聲。

這不僅僅是死亡的恐懼,還有極大的為難。

為難之處,倒不是他愛女情深,捨不得凌霜華。

而是他是何等身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豈能在威逼之下答應這事?

這豈不是賣女求活?

如此一來,自己成了什麼?

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任何人做壞事、做惡事,首先看的是環境。哪怕是嗜殺成性的人間惡魔,在某些環境下,他也是不敢實施的。

因為他想的是,我既要做惡,還要逃脫制裁,不承擔後果!

此刻若只有風逸與淩退思兩人,以淩退思的為人秉性,會不加猶豫同意這個要求。

然而當著一眾手下,這“我願意”三個字,是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可是他又不想死,自然左右為難了。

倘若淩退思真是一個視死如歸的英雄好漢,風逸的一切手段,不但失去了作用,他也不會為難。

只需要下令亂箭齊放,不用管自己死活,根本不用說什麼調弓箭手,緊閉城門之類的話。風逸與丁典也只能狼狽逃竄了。

顯然,淩退思並不是這種人。

他的那種佈置,反而讓風逸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

那麼,風逸吃定他了!

風逸看著淩退思左右為難的樣子,臉帶笑容,心想:“當日你讓老子感受到了利劍懸頸的滋味,今日老子用了一顆垢丸,就給你還了回來。我倒要看看你是要命,還是名聲!

可不管你怎麼選,都是徹底身敗名裂!”

在風逸看來,痛快的死亡,對於淩退思這種人來說,非但不是懲罰,而是天大的解脫。

更是最大的奢侈!

死了,一了百了!

那太過便宜了!

對付這種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東西,

得讓他失去自己最在意的東西,在默默感受等待死亡來臨的恐懼與無助!

最後當他選擇認命的時候,給他一點希望,又讓他失望,再讓他絕望。

再在絕望中死去。

對其內心不間斷的折磨,那才算是真正的報應!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今日淩退思也不能死!

他若死了,一切事態都會不可控了。

不管是這幫捕快與龍沙幫眾,還是凌霜華,這不是風逸想要的。

他還有一部分神照經沒學呢!

最終就得著落在凌霜華身上。

到此地步,淩退思也明白風逸的狠毒之處了。

淩退思自負異常,從來都是以己度人,只以為自己服用了“斷筋腐骨丸”,又想到不論怎麼選,自己半輩子建立起來的名聲,也都完了。

這荊州知府的官位恐怕都保不住了,他心心念念一輩子的連城寶藏也沒機會找了。

淩退思一時間氣色灰敗,顯得老朽不堪,彷彿精神盡去,喟然長嘆道:“你有心了,可你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在淩退思眼裡,人人皆為利動,可風逸的條件只為丁典,不為自己謀利,著實有些不敢相信。

風逸淡然說道:“咱們龍沙幫在這荊州城,藉著你的知府名位,稱王稱霸也有了年頭,多年來,不知取了百姓多少不義之財,可你還貪心不足。

更何況你還是一州知府,卻草菅人命,傷天害理,殺了你,不知會有多少人拍手稱快!

我風逸也毫無心理負擔!

但你說的也算不錯,我八歲喪父,這十三年來,多少承過你的恩惠,故而也不想將事情做的太絕!

今日我只求方方面面有個交代,不失為人本分,那就夠了。

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讓我報了丁師兄對我的傳藝之恩,我與他兩不相欠。

至於你若不憤今日遭遇,想要殺我,我們就各顯神通,若是我為階下,你縱然將我活活剮了,也與人無尤!

但你若要讓我成為一個食言之人,那麼我也就不講究什麼恩義之說了,你自思量!”

眾人聽了無不動容,萬不料風逸如此風骨高峻,竟然真的不為自己謀求好處,可有些人卻是大感疑惑,只覺不可思議。

丁典卻對風逸一蹺大拇指,讚道:“好漢子!”

風逸從牢裡出來,就是披頭散髮,衣衫襤褸,一副乞丐樣,眾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此刻他的形象變的越來越清晰了。

只是他透過髮絲的瞳孔發出陣陣精光,彷彿是一無底洞般,又充滿了無情的森寒之意。

而且這番話不但有理有據,內容更是勁爆。

人人都有好奇心,也都想看看淩退思這等大人物,在自己的生命與名譽之間會如何選?

各人屏聲凝氣,誰都不敢出聲,其間氣氛之嚴峻,比之適才雙方呼叫砍殺,倒似更加令人驚心動魄。

便在此時,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很是突兀的冒了起來:“是啊,是該好好思量一番哪!”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女身披黃衫,走了過來,月下看去,她通身似有淡淡光芒,那張臉雅緻嬌美,鳳目含愁,楚楚可憐,清麗難言,蕩人心絃。

身後跟著一人,那張臉則是灰撲撲的,枯如樹皮,與女子清麗相形,尤顯得醜怖可怕,正是淩退思的師爺夏三刀,他用刀架在了凌霜華的脖子上,將其押了過來。

這一幕讓丁典如中雷擊,虎目含淚,顫聲道:“霜華。”

風逸卻不由得暗暗讚了聲好,這既是誇凌霜華美貌,又見她並未毀容,的確是好。

這等相貌的女子生的何其不易,讓人看著就賞心悅目,若是毀了,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不過此女,果然是罪惡之源,難怪能讓丁典當舔狗。

凌霜華雲鬢散亂,顯是在睡眠之中被夏三刀抓了起來,她看見淩退思時,神色不禁一呆。可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丁典身上,不由得喜溢眉梢,淚眼盈盈,叫道:“典哥!”

這一瞬間兩人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這時誰都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是流著無盡熱淚,嘴上叫著對方的稱謂。

然而丁典看見凌霜華脖子上銀光閃閃,驚喜過後,面色驟冷,當即就要撲上去。

就聽夏三刀一聲厲喝:“別動!”

已帶凌霜華向後跳開,厲聲道:“再敢上前,我就讓她腦袋搬家!”手中刀一緊,一絲紅線從凌霜華雪白的脖頸留了下來。

凌霜華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微笑道:“典哥,只要你沒事,我好開心。”

丁典卻深愛凌霜華,投鼠忌器,只能煞住勢子,再也不敢上前,按奈心跳,冷冷道:“夏老狗,你要怎的?”

淩退思也很是義憤填膺道:“夏師爺,這是幹什麼?快將我女兒放了!”

不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但目前來看,全然一副關心女兒,不顧自己安危的樣子。

荊州知府衙門的人與龍沙幫眾等人也沒想到夏三刀竟然會制住凌霜華,都是不解。但他們還是握刀挺矛,將夏三刀與凌霜華圍住。

夏三刀便似沒聽見淩退思說話,對著丁典嘿嘿一笑,道:“丁典,你問我要做什麼?這話你得問問你的好師弟啊。”

丁典一呆,轉頭望著風逸。

風逸眉眼一片冰涼,望著夏三刀,哼道:“我就說,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不見你這狗腿子,原來你竟然去打淩小姐的主意了!

可是凌知府利慾薰心,利用女兒,還說得過去,你不過一個下人,抓他的女兒,你以後還活不活了?”

夏三刀悽然一笑,陰測測地道:“你知道兒子被殺的滋味麼?”

他語聲怨毒,含有莫大仇恨。

風逸向他一笑,道:“君不見凌大知府就沒將女兒生死看在眼裡,你跟隨他日久,應當效仿才是!

我只是承蒙夏兄賜教,所以一時失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放屁!”

夏三刀面容抽搐,猙獰如鬼,厲叫道:“丁典,你想要心上人活命,立刻殺了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