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始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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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鸞輕輕扶著已經切成片的嫩豆腐,再次改刀,將“紙片”切成細絲。
嫩豆腐委實太過綿密粘連,再加之那刀鋒甚是銳利,蘇青鸞手起刀落之下,那豆腐的形狀從外表看來竟是絲毫沒有改變。
從表面上看過去,不過是那塊豆腐塌落的愈發不成形狀而已。
楊氏來到灶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幅景象:她一向聰慧伶俐的大女兒對著一塊豆腐使了半天的力,從屋外就能聽到那“咚咚咚”的切菜聲,怎地打眼一瞧,那豆腐不多不少還是那些?
楊氏納罕著,便問出口了。
蘇青鸞抬眸,招呼自家孃親:“阿孃,您過來且看!”
楊氏好奇之下湊上前去看,之見蘇青鸞將那“一整塊”豆腐輕緩地用刀刃平鏟著拿起來,再緩緩地放入水中。
霎時間,原本那“一整塊”嫩豆腐的邊界彷彿都慢慢融化在水裡,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而蘇青鸞又挑了一雙筷子伸進水裡輕柔地撥動,瞬間,那“一整塊”豆腐便慢慢地,如同抽絲剝縷一般向著四周散開去了,化成一絲絲如潔白絲線一般的豆腐絲。
“誒呀!”楊氏盯著水裡那一撮豆腐絲驚歎,“這豆腐,怕不是比頭髮絲還要細!”
說罷彷彿要驗證一般,她竟然還真的拔了一根頭髮下來,比對著水裡面的豆腐絲,動作快到蘇青鸞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楊氏再次感嘆:“誒呀,真的比頭髮絲還要細!”
蘇青鸞見狀哭笑不得:“阿孃,倒也不必真的把頭髮絲拔下來吧……”多疼啊。
楊氏毫不在意自己頭髮的問題,反而興致勃勃問蘇青鸞這豆腐怎麼弄的。
於是,蘇青鸞乾脆把剩下的豆腐當著楊氏的面前,放慢了動作都切成絲泡進水裡。
楊氏看得連連咋舌,但是眼中卻是驕傲和自豪的神色。
蘇青鸞揭了那煎鍋的鍋蓋,一股白色的熱氣剎那間蒸騰而上,遮擋了她的視線。
片刻之後,霧氣散去,蘇青鸞用鏟子抬了抬貼在鍋壁上的豆餅子,緊挨著鍋壁那一側已經結上了一層焦黃酥脆的鍋巴,散發著很有風味的焦香。
蘇青鸞拿過裝乾糧的竹篾籃子,動作利落地藉著鏟子,將幾枚豆餅子轉移到籃子裡面。
由於方才豆餅子被扣在盆裡放於陽光下,已經是處於微微發酵的狀態,因此雖然那豆餅子一面結了鍋巴,另一面卻又十分柔韌鬆軟。
蘇青鸞接著把那鐵煎鍋撤離,放上煮湯用的瓦罐。
蘇青鸞想了想今天廚房能用得上的原材料——金華火腿、冬筍之類的她現下手中是沒有的。
而火腿是非常重要的一味材料,蓋因火腿滋味鹹鮮,若是口味清淡一些的,只用這火腿調整鹹淡也就夠了。
然而少了這一味配菜,湯汁的鹹鮮應該也會失色不少。
蘇青鸞心想著,既然反正原本正宗的文思豆腐也是不能做成了,乾脆,她心一橫,頂著被師傅半夜夢裡唸叨不停的風險,把這道菜改成酸辣風。
說幹就幹,蘇青鸞迅速將黑白胡椒粉末、陳醋放入那滾滾煮沸的水中,蘇青鸞嚐了嚐,味道居然還很不錯——頗有酸辣湯的口感,就差最後用之前制的澱粉勾芡一下。
隨著最後這一下子勾芡,蘇青鸞用湯勺的勺背輕輕播散聚攏在一起的豆腐細絲。霎時間,細密而潔白的豆腐絲慢慢飄散開來,如飄逸的輕紗一般,慢慢分散在這碗羹湯的各個角落。
好好的淮揚菜被蘇青鸞改成了酸辣湯,蘇青鸞表示她很快樂——她上輩子就想當著師傅的面兒這麼幹了!
一旁的楊氏被蘇青鸞這個堪稱有“挑釁意味”的笑容嚇了一跳,連忙問到:“大丫,你是身子不舒服嗎?”
剛才笑得那般嚇人。
蘇青鸞連忙搖頭:“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蘇青鸞餘光瞥向眼前這碗“酸辣文思豆腐,”想到師傅若聽到這等菜名估計會對她跳起來。
楊氏見蘇青鸞雙手沒閒著,自己則轉身去用鐵煎鍋炒雜菜去了。
最後雜菜出鍋,裝點了一些芝麻,一家人便圍在桌邊準備吃飯了。
“阿姐這是什麼呀?”蘇雪雁小朋友指著那一碗“改良”文思豆腐。
蘇青鸞的位置距離蘇雪雁中間還隔著蘇玄鶴,於是蘇青鸞連著弟弟也解釋:“這白色的‘細線’是豆腐做的。”
蘇玄鶴和蘇雪雁聽了,都十分驚訝——無論是外表那彷彿絲線一般的形狀,或者吃進口中那爽滑酸辣又濃厚的口感,都讓人很難相信那是豆腐做的。
蘇家幾人吃著飯,蘇玄鶴拉著妹妹一直問怎樣才能把豆腐切成跟這樣,這道讓人有些意外的哭笑不得。
這時候,之見那種豆餅子的蘇玄鶴輕輕“誒唷”一聲,然後捂著嘴不說話。
“硌牙了?”蘇青鸞有些好奇地問道。
蘇玄鶴只是拼命搖頭,並不回答,不過手也沒有從嘴巴和臉上拿開。
蘇青鸞被自家小弟這反常的樣子弄得眉頭一皺:“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
當然,回答她的是沉默和搖頭。
“你阿姐在問你話,”蘇廣福見蘇玄鶴只是捂著一張嘴,也不說話,也不把手放下來,就是眉頭一皺,“你這什麼樣子?”
蘇廣福在家中,平素都是不怎麼發脾氣,甚至他很少對三個孩子說話這麼大聲,這次他卻看兒子那拼命捂嘴的樣子太不像樣子了。
一般不常生氣的人,發脾氣都十分令人恐懼,蘇廣福就是如此。
於是,雖然萬般不情願,蘇玄鶴還是當著全家人的面兒,慢悠悠地,放下了雙手。
而他的嘴裡,赫然缺了一顆門牙,唇邊還有一點淡淡的血跡。
“噗嗤……”蘇青鸞見自家弟弟豁著門牙,說話喘氣都“呼呼”漏風,毫不客氣地表示了她的大聲嘲笑。
而蘇玄鶴在放下手的一瞬間,大概是想著破罐子破摔的擺爛了,剛才那股子委屈今兒憤憤不平勁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你們願意笑就儘管笑我無所謂”的滄桑感。
“我還以為是要怎樣了呢。”楊氏見笑道,“不就是要開始換牙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