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發瘋有用

等到滷湯開始咕嚕嚕冒泡，這邊蘇青鸞已經把所有的雞蛋都從米醋都撈出來，用清水衝乾淨，放在一旁晾乾。

滷水煮開之後，需要完全靜置放涼，正好也要等到沾醋的雞蛋完全晾乾，於是蘇青鸞乾脆把打算放置鹹蛋的小陶罐放置在一邊，她轉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單獨拿出來那八枚雞蛋。

因為做皮蛋需要生石灰，原本蘇青鸞是有些糾結這種材料要取得有些麻煩。

不過之前家中修葺房屋的時候，煅燒了不少石灰石，燒製生石灰，現在家中還有不少，就存放在雜物庫房裡面，平時都在門上落了鎖，就怕兩個小的進去不小心受傷。

蘇青鸞自然不用害怕生石灰燒手這種低階錯誤發生在自己身上——畢竟上輩子別說上大學做實驗，就算是小學初中做趣味實驗，老師都已經囑咐好多遍要保護面板避免直接接觸生石灰了。

找出來蘇廣福的羊皮手套，蘇青鸞用鏟子十分小心地剷出來一些生石灰，又用鐵鉤勾出來爐膛裡面現成的草木灰，加入鹽巴，一同盛入一隻小盆裡面，並十分小心地沿著容器壁緩緩加入涼水。

為了防止涼水噴濺出來，蘇青鸞還特意拿了一雙筷子做引水流的工具，加入一點水，就小心翼翼地翻拌生石灰和草木灰還有鹽巴的混合物。

後來，隨著加入的水多了起來，混合物愈發粘稠，於是蘇青鸞只能拿一把湯匙來回翻拌混合物，最終使得它呈現泥狀。

蘇青鸞小心地碰了碰那小陶瓷盆，即便是隔著羊皮手套，也能感覺到生石灰在混合水之後產生的熱量是多麼驚人。

距離泥巴冷卻下來還有一些時間，蘇青鸞想了想，把這泥巴放在了灶房置物架的最上層，這樣即便蘇雪雁待會兒好奇之下來到灶房不小心碰到什麼，也不會不小心被生石灰燙傷。

至於她，要趁著泥巴冷卻的時間把散落到處的少許生石灰和草木灰清理乾淨，不然小雞小鴨跑過來不小心燒傷也不太好。

將散落的生石灰和草木灰收拾停當之後，用來醃製皮蛋的泥漿溫度也降下來了，蘇青鸞隔著手套，把泥漿均勻地糊在雞蛋表面，放入深棕色的陶瓷罐子裡面，用油布封口，放置在陰涼透風的地方。

滷湯需要放置冷卻的時間比較長。蘇青鸞探頭看看，天已經逐漸放晴，而時間不過才剛剛過了午時，天色尚早，還不到做晚飯的時候。

於是她同孫桂香打了聲招呼，又告訴了一下蘇雪雁自己要出門，就轉身繼續去沐行之那裡開始扮演腹黑心狠破事多的惹人煩甲方，至於那個備受摧殘的乙方，其實除了沐行之，還包括一個頭頂兩個大的松伯。

最近松伯看著蘇青鸞也不是“勤學聰慧小丫頭”的目光，而是“你這小丫頭怎麼破事兒這麼多，沒完沒了了”的眼光。

不過蘇青鸞表示：雖然她在沐行之這邊是甲方，可是在謝子安那邊卻是妥妥的乙方啊！

連續半個月的東奔西跑，成果還是有的。

最終“四時”系列的四款茶香型果醬被放入了四隻精緻不失淡雅的瓷罐，上面的彩釉紋樣是沐行之根據每一款香型和整體的主題設計，而最外一層的木盒在保留了沐行之圖樣的雕刻板之外，整體的造型卻又是統一的，讓人一看這四款就是一個系列。

當蘇青鸞趕著最後的死線把這四款果子醬送到謝府之後，謝子安挑眉：“這從包裝就如此精緻，怎的先前給我呈上來的果子醬就如此簡陋？”

蘇青鸞也算是同這中二又事多的少年打過幾次交道，雖然不喜歡這傢伙，到底也有幾分瞭解。

因此，她在謝子安沒開口之前就猜到，這人可能又要出口刁難，倒是早有一番準備，於是不慌不忙行了一禮微笑道：“謝小郎君此言差矣。小郎君所用果子醬，雖然外表略顯粗陋，但卻是第一批，勝在樣式新鮮，前無別家，這是再精緻的容器也比不得的。”

謝子安一聽蘇青鸞的話，不高興的臉上終於多雲轉晴。但是如果這麼好說話，不作妖又怎麼是謝子安呢？

於是他眼珠一轉，又拍了一下面前的紅木桌：“蘇青鸞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把不如我用的果子醬呈給祖母！我看你是不把我祖母放在眼裡吧！”

當然，雖然他聲音很高，但一旁看著這位任性小郎君長大的管家看得分明，說這話的時候，謝子安的語氣十分輕鬆，帶著惡作劇的狡猾，一看就是想作弄蘇青鸞。

蘇青鸞自然也明白，謝子安除非吃錯藥了，不然不可能突然在這時候莫名其妙的發難，不過她的確很厭煩謝子安這種喜怒無常的架勢。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果子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到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舉在半空。

謝子安本來就是看蘇青鸞一直不卑不亢，不如尋常僕從那般對他俯首帖耳，極盡諂媚之能事所以感覺十分不快。但其實他並沒有想要在這時候真的把蘇青鸞怎麼樣。

畢竟，他還要指望著蘇青鸞這手上的果子醬討好祖母，看今年新春能否提前歸家呢——他可是受夠了這遠離繁華都城和那些貴族闊少朋友們的寂寞生活了。

結果不曾想到，蘇青鸞突然一改往日沉靜的樣子，狀若瘋癲地把那果子醬舉在半空，淒厲大喊：“你這渾蛋，竟然如此汙衊我辛苦多日的心思，若無論如何都要遭此誣陷，何不乾脆將罪名做實，讓這果醬餵狗去！”

“別別——別！”

“蘇娘子萬望冷靜！”

“快去接住盒子！”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蘇青鸞突然發瘋一般來了這麼一出，包括謝子安在內，謝府所有在場的人都嚇得魂不附體。

開玩笑！謝子安的口已經誇下，信也寄回去了，這會兒老太太的回信估計要不了幾天都快到了！

這時候若是把這果子醬摔了，謝子安作為謝家的子孫，即便再怎樣惹了老太太不高興，也不過被多“流放”一些時日，早晚還要回去做他的富貴閒人；下面這幫僕從可就不一定了！

於是，謝子安害怕自己提前回家的計劃成為泡影，而下面的人怕受到牽連，所有人竟然不約而同地驚恐萬狀盯著蘇青鸞：千萬，千萬別把那手中的盒子摔了！

蘇青鸞自然不是真的為了砸場子，不過她也不怕手中的盒子真的被碰了摔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她怎麼可能只做一份呢？

從最開始，無論外面包裝需要的木盒子，或者是瓷罐，再或者是果子醬本身，蘇青鸞都做了至少三倍的備份，就怕出了什麼意外有個閃失——畢竟除卻謝子安這個不穩定因素，瓷罐子這種材質本身就是易碎品，不得不防。

所以她現在舉著盒子是完全沒有壓力。

看著對面謝子安完全不復方才的得意洋洋，而是蒼白著一張臉死死盯著她的手，連蘇青鸞“出言不遜”都沒有閒暇計較，她就知道，謝子安是真的害怕這果子醬有個閃失。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怕了。

於是她繼續發瘋：“我算看明白了，你們根本就不想要這果子醬，只不過是磋磨我這小小的平頭百姓以此取樂！就算是今天這果子醬討了貴人的歡心又如何？這總玩意兒還不是在都城那繁華地兒滿街都是？！”

蘇青鸞這話，卻讓謝子安突然明白過來一件事：為什麼他如此緊張蘇青鸞做的果子醬——就是因為之前在都城那麼多製作果醬的商鋪，他從來沒吃過如此美味的果子醬。

蘇青鸞製作的果子醬並非只有甜膩，而是酸甜適口，甚至除卻茶葉的方向，仍舊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樣風味。

如果蘇青鸞知道這中二少年心中所想，她就會知道，謝子安所嚐出來卻又不能明確分辨的“獨特風味”是她新增的少許鹽巴和香辛料水的香氣。

原本鹽巴的鹹味就能調整酸甜度，提升口感——即便是現代的很多果脯蜜餞類零食，也是除卻糖分也加入鹽巴調整風味。

而辛辣味不重的香辛料，更能提升豐富果醬的口味，使得果醬的口感變得更加多變。

只不過蘇青鸞所選的野果本身就比較酸，加入了大量的糖分，於是鹽巴和香辛料的味道就被遮掩過去，雖然會成為味道的底色，但是很難被單獨覺察出來。

蘇青鸞這邊在“發瘋”，餘光卻一直注意觀察謝子安的表情。看他在自己的話之後臉色更加不好看，卻仍舊死死盯著自己的雙手，她便確定——自己的果子醬，即便是放在都城，那在口味上也是創新的，獨到的。

這樣，就不容易被取代，所以更加珍貴！

暗中吃了一記定心丸，蘇青鸞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下來，於是從原本的假哭變成有些後怕的真哭。尤其是想到這時代如此坑爹還隨便能一個指頭按死她全家的人還不止一個，她就更想哭了。

“蘇……蘇娘子且勿要如此傷懷，我……我也不是有心責怪你……”大概是頭一次看到蘇青鸞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女人”，又害怕她真摔了果子醬，謝子安也不中二了，也不為難人了，言語之間都是小心翼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