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盯著梁掌櫃的目光逐漸銳利:梁叔!您這不是挑事兒嗎?!您的良心不會痛嗎?!

當然,梁有道表示他現在就是個黑心商人,黑心商人什麼的不需要良心,那玩意嚼嚼可以吃了。

對於他來說,身為一個酒店的老闆,自然是看到手下的廚師們技藝越高越好——雖然蘇青鸞嚴格來說不是他手下的廚師,但也和他籤合約了嘛——這樣才能創作出更美味更吸引食客的菜餚。

這樣一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的人不遠千里到這個小鎮子來,就為了吃一口難得的美食。

經營酒樓這麼多年,梁掌櫃可是太瞭解那些老饕為了一口吃食,能夠付出多大的努力了——當然,更重要的也是因為,這些老饕不愁錢,不用為了吃穿奔波。那麼能夠追求的,便只有那些享樂和口腹之慾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越是難得一見的美味,越是能夠吸引這些老饕前來品嚐。而這些老饕若是青睞某一樣美味,又會成為它的人工宣傳渠道,從而吸引更多的食客甚至看熱鬧的尋常人慕名而來。

所以對於梁掌櫃來說,無論蘇青鸞或者是許遠威誰勝誰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能夠做出美味的吃食來。

其實說實話,許遠威的手藝他已經見識過了,並且在這大半個月以來收效很好。而蘇青鸞到底能帶來什麼樣的“驚喜”,梁掌櫃還是很期待的。

鴻福樓這家酒樓已經開了有些年頭,所以依附這酒樓周邊,也有幾家物美價廉的售賣生鮮吃食的小攤販,就是為了方便鴻福樓若是偶爾臨時有個什麼食材短缺,他們能夠當做貨源。

久而久之,這些熟識的小攤販就專門準備些不常見但是酒樓用得上的食材。

也正因為如此,之前那被梁掌櫃派出去替蘇青鸞跑腿的小夥計並沒有花太長時間,就買回了一籃子含桃和一個網兜網住的鱖魚。

這條鱖魚也充分展示了鱖魚這個種類性格兇猛強悍的特點,即便是已經脫離水環境很久,也不死心地一直在網兜裡面來回撲騰,主打一個死不認命。

小夥計本就是體格偏於瘦弱的型別,看著年紀也不是太大,也不過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所以這一路上被這條一直蹦躂的鱖魚折騰得夠嗆。

蘇青鸞見這情況,又回想起昨天被鱖魚糊了一臉的情景,覺得有些樂不可支。她走過去接下了那一籃子含桃笑道:“小兄弟且把那鱖魚放在什麼不太礙眼的地方,待會兒我就把它料理了。”

隨即轉身處理那些含桃。

這時代的含桃沒有什麼農藥化肥之類,若非是還有些浮塵泥土,恐怕連洗都不用洗的。

蘇青鸞洗過了含桃,分別挑選了幾枚顏色淺淡、適中、深紅的果子,又問梁掌櫃要了一碗清水。

梁掌櫃有些好奇蘇青鸞這麼做是葫蘆裡賣什麼藥的時候,蘇青鸞已經把那些好奇地往這邊看的小廚師們招呼過來了。

至於許遠威,他見蘇青鸞開始動手,自己也就開始挑選上好的窩骨筋開始下刀。

蘇青鸞看向圍了一圈兒的小廚師。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她熟悉的面孔,但是也有那麼兩三個是新來的。

不過之前她同梁掌櫃已經商量過,但凡能夠來後廚幫忙的,都是簽了保密協議,違約要付出相當高昂的代價。

更何況梁掌櫃說他自然有辦法讓這些小幫廚不出去亂說。

蘇青鸞明白,雖然梁掌櫃對她總是樂呵呵彷彿一個好說話的鄰家大叔。但是能夠在殘酷的商業戰場上留存下來還成為一方——哪怕這個地方很小——的餐飲業領頭人,那麼這個人就絕對不會是一個簡單的老好人。

蘇青鸞相信梁掌櫃的手腕,自然也不會過問太多相關的細節。

於是她端著跳出來那幾只含桃說道:“大家也知道,水果雖然常常被當做飯後或者餐前開胃消食的食品,也常常加了大量的蜜糖做成果腹來作為甜食,但若是使用得當,卻也可以當做調味的佐料。”

有些人並沒有“把水果當做調味品”的意識,下意識就皺著眉頭,表現出不贊同。但是誰都沒有反駁。畢竟說這話的是在他們面前不止一次展現高超廚藝的蘇青鸞。

所以不管是不是贊同,這些廚師都沒有插嘴,聽蘇青鸞接著說下去。

蘇青鸞拿起一隻顏色最為淺淡的含桃,說道:“比起米醋和陳醋,果子自帶的酸甜更加柔和,也富含水果的特殊香氣。但是不同成熟程度的果肉和不同種類的果肉所富含酸甜的程度以及味道都有細微的差別——甚至同樣的果子,生吃和熟透之後的味道也會有所差別。”

“正因為如此,才能使得水果作為調料的時候,能夠造成口味上千變萬化的差異。”

蘇青鸞說著,把那一顆手中拈著的含桃送入口中輕輕咀嚼了一下——倒不是為了裝斯文,而是按照她的經驗,顏色過於淺淡的果實通常代表著……

果不其然,下一刻完全不輸於之前“酸鉤兒”給她的味蕾震撼席捲了整個口腔,瞬間讓蘇青鸞的汗毛根根倒立了起來。

不過由於蘇青鸞事先有了“防備”,只咬了輕輕一小口,所以被襲擊的程度不高,只是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嚐了一口含桃之後,蘇青鸞再度環顧一週:“所以為了確定果子的酸甜程度,可以先自己淺淺嘗試一下,再決定放入的果肉多少,以及後期如何調味更加柔和協調。”

說完,她用那一碗要來的清水漱了漱口吐掉,補充道:“每次品嚐完一口水果,都記得要漱口,防止不同的果品在口中味道互相融合,干擾。”

這時候有人在底下問:“若是同一種果子也需要漱口麼?”

蘇青鸞點點頭,循聲望去:“當然需要漱口,因為即便是同一種果子,也有不同的酸甜程度。互相也會有一定的干擾。”

梁掌櫃自己也在蘇青鸞這邊饒有興味地“聽講”,這時候他一抬眼,看著灶房另一端一個人孤零零切著窩骨筋的許遠威,不由得打趣道:“許師傅要不要一起聽聽青鸞怎麼教授這些小廚師的?你都虎著一張臉,不怕徒弟都被搶走啊!”

蘇青鸞:“……”自從和梁掌櫃越加熟識,她總是在想,這位梁叔是不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惡趣味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