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看夠了,蘇青鸞也把微微探出去的頭收回去了——畢竟讓別人發現她一直在這兒看底下工人們的笑話,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不過蘇青鸞直覺,就算是她想要把這件事情當做沒看見,不知道,按照鄭嫂子那個不佔便宜不罷休,沒有理還要狡三分的性子,就算別人已經把這件事兒翻片兒息事寧人,但是她這一次是算作“吃了大虧”,所以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然而眼下蘇青鸞手頭也還有事情在忙。她收斂看笑話的八卦思緒,奮筆疾書了很久很久。

等到她自己已經寫了六七頁紙,手腕又有些痠痛,後背的脖子都變得有些僵硬,才落下最後一筆。

因此長時間全神貫注保持一個姿勢,蘇青鸞突然回神才發現,她渾身都變得僵硬了起來,甚至連雙腿都開始有些發麻了。

抬頭看看外面的日頭,已經是正午時間了。

“居然已經不知不覺過了這麼長時間?”蘇青鸞有些驚訝地嘀咕一聲,小心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打算下樓去門口透透氣。

起身小心錘了錘發麻的大腿,又跺了跺腳,蘇青鸞鎖上自己的房門,來到了鋪子二層的走廊。

和路過負責灑掃的人笑著點點頭,蘇青鸞來到了一口靠近正門的位置,看著外面往來如織的行人和間歇偶爾經過的馬車驢車車隊。

其實除卻馬車驢車騾子車,少數情況還有羊車。

只不過這些常見的羊都並非是體型特別大的綿羊,它們的體型通常相對於牛或者馬、驢這樣的牲畜,體型更小一些,再想到這個時代羊肉是主要肉食來源之一,蘇青鸞不禁有些感慨,這些羊活著當苦力牲口,死了也要進人的肚子,真是……太香了!

想到這裡,不爭氣的眼淚幾乎要從嘴邊流下來了,蘇青鸞不禁盤算晚上要不要弄一點羊肉回去吃。

正在這時,原本雖然忙碌但是相對平靜的人流嘈雜起來,互相看著一側,然後互相拉扯道:“誒,咱們讓讓路。”

“對哦,這是大日子,給人家行個方便吧。”

“就是就是,咱也不在乎多一會兒少一會兒的。”

行人們一邊小心地議論著,一邊朝著道路兩側慢慢讓開,而幾乎是與此同時,蘇青鸞隱隱聽到了從遠及近的嗩吶聲和隱隱約約的鑼鼓聲。

有道是“嗩吶一響,生死難講”,雖然是一句調侃,不過也能說明嗩吶這件樂器音色的穿透性。相比而言,鑼鼓之類的打擊樂器要遜色得多。

最開始蘇青鸞是分不清嗩吶聲到底是吹奏的喜樂還是喪樂——畢竟在她聽來,那百鳥朝鳳也是挺喜慶的,但是第一次問“這歌兒挺喜慶叫什麼”的時候,差點兒唯一一次被打。

後來她才知道,這首曲子是家中有高壽老人去世,辦喜喪吹奏的。雖然說是“喜喪”,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喜事,所以怎麼說“喜慶”這個詞用得也不是那麼恰當的。

不過穿越以來這麼長時間,蘇青鸞在村裡面或者縣城裡看過的各種各樣的迎娶送親或者喪葬隊伍也有幾十次了,她現在或多或少也能分辨出到底是哪一種隊伍。

即便隊伍還沒有到眼前,不過看著兩邊的人一邊討論一邊伸著脖子張望的樣子,也知道是送親的隊伍。相反若是喪葬隊伍,這時候雖然大家還是會處於“人情世故”讓道,不過有些玻璃心的會忍不住低聲詛咒兩句“真晦氣”,甚至趕快把臉轉向兩邊的城牆或者小攤販那邊,當做沒看見。

果不其然,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那嗩吶聲越來越近,蘇青鸞看到一片耀眼的紅朝著自己這門口緩緩移動過來。

之所以是“緩緩”,一則這裡是小縣城,即便最繁華路段也並非十分寬敞,只能互相慢慢通融;

二則送親隊伍通常很多人,烏泱泱幾十米的隊伍都有,人多了想要不把後面拉下,前面就要等一等;

第三點就是最根本的一點,送親迎親隊伍除卻新郎官,或者送親的人本人,基本都是用雙腿走路,不僅如此,手上還要抬著各種陪嫁,或者還要抬轎子,裡面坐著新娘子,如此“負重前行”怎樣也不能太過迅速了。

蘇青鸞看著那前面開道的人先透過,然後是吹奏樂器的樂隊,緊接著又是抬著兩隻……看不清楚什麼,但是好像是兩隻鳥的樣子,那兩隻鳥的身形比家鴨要大一些,不過品味包裹著紅綢子,又打了個結,所以看不清到底是什麼品種的鳥,不過那鳥還在微微掙扎,應該還是活著的。

“難道這裡結婚流行吃鳥?”這麼嘀咕一句,蘇青鸞才模模糊糊想起來,好像是有一句形容情比金堅的詩句,叫做“在天願作比翼鳥”,估計這兩隻就是“比翼鳥”了。

這時候,蘇青鸞看到了新娘子坐的八抬大轎——不過抬轎子的人是四個人,前後各二,那轎子還隨著四個人十分有節奏的腳步,輕微地一顛一顛上下晃動,讓蘇青鸞覺得這轎子新娘子坐下來估計稍微前庭系統脆弱的估計要吐了。

這時候蘇青鸞的眼睛一頓——看向了轎子旁邊騎馬那個人。

這人有些眼熟,但是因為胸前沒有佩戴身份新郎官的紅花,也沒有穿喜服,很顯然不是新郎官,這麼看上去,應該是送嫁的孃家人了。

這麼想著,那人彷彿注意到蘇青鸞的注視一般,扭頭看向蘇青鸞這邊,隨即他大大揚起一個笑容,朝著蘇青鸞做了一個拱手禮,在馬背上朝她微微彎了彎腰。

蘇青鸞這才想起來——這不是之前那個臨近打烊才緊趕慢趕跑來找自家阿爹修補屏風的那個青年麼?

這麼說來,這是他姐姐的送親隊伍?這麼一來蘇青鸞才恍然想起來:距離那一天已經是過了三天了,而自己因為月事和惦記招弟的事情,把這件事兒早已經忘到了爪哇國去了。

看著青年十分燦爛的笑容,蘇青鸞不用問也明白,自家阿爹肯定是把那屏風修補得讓大家十分滿意的。這麼一想,蘇青鸞決定今晚做一些爹爹喜歡的菜式,犒勞一下他。

心裡正琢磨這件事呢,後面就傳來鄭嫂子那一唱三嘆的嗓音:“蘇掌櫃,蘇掌櫃我可算是找到您嘞,您可是要給我做主呀!”

蘇青鸞心中一動: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