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罪人

臨近物理競賽，顧輕野和江思瑜也都是埋頭苦幹，兩人之間的交流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只是無盡的刷題。

夜晚的校園燈火通明，江思瑜和顧輕野兩人選擇熬夜趕工，留在了實驗室裡。

偌大的教室，兩人默默的做題。

“啪！”不知哪裡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實驗室瞬間變得昏暗，轉動的空調主機也迅速停了下來。

江思瑜大題寫著一半，突然的黑暗，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這是跳閘了嗎？”江思瑜回過神來之後，轉頭看向遠處的教學樓，那裡傳來的幾縷亮光，成了她視線的唯一依靠。

顧輕野點燃打火機，摸著黑一路來到門後，看著總閘開關，仔細檢查了一下。

“這個燈應該是老化了，明天早上再找人來修吧。”

江思瑜拿著試卷和筆，緩緩起身，不經意間撞到了桌角，一陣吃痛地“啊”了一嘴。

顧輕野循聲看過去，打火機微弱的火光沒辦法支撐他的視線。他走向旁邊的講臺，從裡面拿了一根蠟燭，用打火機輕輕點燃。

“哪裡受傷了？”

他持著蠟燭一路走到江思瑜面前，火光將他的下半張臉照的有些許紅溫，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

江思瑜抬眸望過去，蠟燭安靜地在二人中間燃燒。

火光將兩人的臉頰烤的炙熱，江思瑜也沒有什麼事，道：“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江思瑜的目光落在顧輕野拿著蠟燭的手上，一滴蠟油滴在了他的手指。

“趕緊把蠟燭放下來啊！”江思瑜說著就把蠟燭給搶走了，將它小心翼翼地立在桌子上。

顧輕野的手指上發紅的厲害，他強忍著痛，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其實也沒有多大點事。”

江思瑜二話不說的直接開啟面前的水龍頭，拉著顧輕野的手指就是在沖水。

“顧同學，我們很快就要比賽了，你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江思瑜沒好氣地說道，隨後又苦口婆心地補充，“不要總是熬夜，最近我看你的精神都渙散了都。”

顧輕野的臥蠶下的確是烏黑的眼圈，眼球充滿血絲，最近這幾天都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好的，以後絕對不會了。”顧輕野任由江思瑜擦拭著自己的手指，眼底含笑。

兩人後來就沒有再去實驗室了，而是改為就在教室裡面學習。

大家還真是第一次見顧輕野這麼認真做題的樣子，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後來的徹底敬佩。

顧輕野和江思瑜二人強強聯合，毫無意外地衝進了省級聯賽。

這是開元一中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帶隊的李明輝巴不得放個大鞭炮來慶祝。

“真沒想到啊，野哥，你竟然還是個隱藏的學霸？”許應華看著掛在教學樓的橫幅，打趣說道。

顧輕野的目光停留在他和江思瑜的名字上，他嘴角上揚的弧度逐漸加深，笑意正濃。

“我看江姐應該對你有意思吧？”許應華指著江思瑜。

顧輕野轉過頭看去，自顧自地上去站在江思瑜的身後。

“顧輕野，你來的正好，把身份證給我一下，我們統一買高鐵票。”李明輝現在對顧輕野都是徹底改觀了，一臉笑容地看著他。

顧輕野愣了一下，他和江思瑜剛剛從比賽場地回來，身份證還帶在身上，立馬就給了過去。

“你是S市人啊？”李明輝有點驚訝的說道，“那怎麼大老遠的跑過來呢？”

顧輕野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江思瑜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開口道：“人家顧同學有親戚住這哈。”

顧輕野沒有再說話，衝二人點點頭就離開了。

省級聯賽的地點位於B市，是一個相對繁華的地方。

顧輕野在這幾天的情緒都很不對勁，江思瑜幾次欲言又止。

出了站口，幾人就直奔競賽場地。

按照以往的規矩，這個場地都會提前開放一天來讓學生們適應。

這個場地是一個很有設計感的地方，江思瑜找了個空位置，就開始擺弄上面的實驗器材。

“顧輕野，快點過來呀。”江思瑜小聲招呼道。

顧輕野正欲過去，餘光瞥見一張熟悉的面孔，臉色瞬間突變，立馬轉身離開。

江思瑜抬起頭，便只能看到顧輕野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最近都是怎麼了？”江思瑜低頭喃喃自語。

隨後，她像桌面上的器材擺好，馬不停蹄的追了出去。

顧輕野一路小跑到場地的外圍，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是因為奔跑造成，而是心裡的不安。

江思瑜怒氣衝衝地朝顧輕野走來，道：“顧輕野，你在耍什麼脾氣？”她累的雙手叉腰，“就只有這麼點的訓練機會了，要拿出你的認真來，好好對待！”

顧輕野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眶微微發紅，眼眸微微垂下，淡淡說道：“江思瑜，這個比賽我不參加了。”

“你在說什麼？”江思瑜聽完之後更加惱火，“明天就比賽了，你告訴我說不參加了？”

此刻吹來一股燥熱的風，江思瑜感覺自己怒火中燒，心臟不停地跳動。

江思瑜用著責備的語氣說道：“誰又惹你了呀？顧大少爺。”

顧輕野沒有說話，白色的衣袖下他的手臂青筋突起。

“你說話啊，到底有什麼事情，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江思瑜焦急地看向顧輕野，她的額頭上盡是汗珠。

顧輕野只是默默的搖搖頭，就想轉身離開。

江思瑜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兩隻手緊緊拽著顧輕野的手臂。

“有話就說！”

顧輕野甩開江思瑜的手，他的力氣很大，巨大的反作用力讓她後退了幾步。

江思瑜踉踉蹌蹌地站穩腳跟，喊道：“顧輕野，你到底想幹嘛？”

江思瑜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群都紛紛瞄向他們。

顧輕野環顧四周，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飛快地往外面奔跑。

江思瑜隨即也跟了過去，街道上人流很多，顧輕野跑得飛快，過了幾個拐角處，就不見人影了。

“去哪了？”江思瑜半蹲著，雙手撐著膝蓋。

這時候，李明輝給江思瑜過來一通電話。

“思瑜，你們兩人都跑去哪了呀？”

江思瑜喘了幾口氣，道：“顧輕野在耍小孩子脾氣，我現在就去把他找回來。”

“對了，剛剛有幾個男生過來，也說要找顧輕野。”

江思瑜眉頭一皺，沒有選擇繼續追下去，而是返回了場地。

那幾個男生都穿著B市二中的校服，江思瑜掃了一眼他們，問：“你們找顧輕野是有什麼事嗎？”

為首的那個男生眼裡盡是兇狠，盯著江思瑜狠狠道：“他可是我們家的罪人。”

江思瑜冷笑一聲，忍不住說道：“你們這些小孩到底哪根筋搭錯了？什麼叫做顧輕野是你們家的罪人，誰教你這麼亂用詞的？”

男生立馬要回懟，卻被江思瑜打斷：“還有，顧輕野有能力有擔當，不准你詆譭他！”

男生面怒恨意，道：“詆譭？我說的都是事實，他這個人，別以為檢舉了他爸就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

男生繼續滔滔不絕的講著，江思瑜恨不得現場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我明明警告過他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竟然還敢來參加比賽。他就是殺人犯的兒子，我們家一輩子的罪人！”

她越聽越不對勁，想到剛剛顧輕野地情緒變化，轉身就跑了出去。

她對B市很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怎麼走這些小道，只能不停地給顧輕野打電話。

“拜託你接一下啊…”

江思瑜看著川流不息的的馬路，車水馬龍的小吃街，只能急得團團轉。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感覺到後背有一股熱流，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顧輕野。”她轉過頭，正好對上他落寞的目光。

“太好了。”江思瑜長鬆一口氣，“之前是我說話太沖了，跟你道歉。”

“我們不比了，直接走，好嗎？”江思瑜小心地撫摸著顧輕野的手，“現在就走。”

她說話的語氣更像是安慰。

顧輕野輕輕將手抽出，臉上掩蓋不住的悲傷：“張宇顯找你了？”

江思瑜有點錯愕地看著顧輕野，她大概猜出張宇顯是誰了。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胡話。”江思瑜真誠地直視顧輕野的眼睛。

“不，他說都是真的。”顧輕野加重語氣強調，“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江思瑜腦海裡迴響著張宇顯的話，看著顧輕野淚光閃閃的眼眸。

“可我相信你這個人。”江思瑜一字一句頓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顧輕野微微揚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眼角處微微溼潤，嘴角抽搐：

“江思瑜，有的時候我發現你和陸沉舟真的很像，都喜歡像聖母一樣拯救我。”

江思瑜努力的搖搖頭，她重生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心疼一個人。

她伸手輕輕扯扯顧輕野的校服，只感覺鼻子一酸，輕聲說道：

“可你不應該被別人影響的，你是你，為什麼要替你的父親去承擔罪過？”

顧輕野像是被按了什麼開關，整個人怒吼一聲：“不要提他！”

江思瑜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臉色煞白。

“顧輕野，你能不能直接面對事實。”江思瑜哽咽了一聲，“你難道想他一直都戳著你的脊樑骨，在那胡說八道嗎？”

顧輕野眼角的淚水流出，他自嘲般笑笑：“我就不應該答應你參加這個比賽。”

江思瑜沉默了，她並不清楚顧輕野到底經歷過什麼，沒有資格審判他的對錯。

二人之間的寂靜，持續了很久。

江思瑜終於開口說道：“那你接下來想怎麼辦？我都依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顧輕野看著她殷切的目光，默默低頭長嘆一口氣：“不要再找我了。”

兩人身上都出了汗，微風帶走些許水分，顧輕野慢慢轉身離開。

江思瑜沒有再去挽留，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