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有道,輪迴無門。

這是蘇逸此時的心情,輪迴道的晦澀難懂的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迷霧徹底散去,露出兩旁,嶽山面色不善的站在一邊,望向林塵和孔方明的方向。而空丘則在另一邊,腳踩黃沙,頭頂生出青草,身體一半冰雪遍佈,一半溼了個透。但他修為渾厚,當看到林塵手握光劍架在孔方明脖子上的場景時,衣衫鼓動,修為震盪,將身遭的異象驅散,邁步就要衝殺過去。

而嶽山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場面,幾乎與空丘同一時間衝出。

孔方明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頸上的光劍,眼中的驚恐之色慢慢消散而去,感應到了衝將而來的空丘二人,連忙伸出手掌,大喝道:“別過來!”

聞言,空丘與嶽山面色一怔,猛地停下了腳步。、

在雷鳴七子中,除卻排在前三的那三位外,無一不對孔方明信任萬分,但那三位也只是特立獨行慣了,但其實心中對孔方明還是認可的。

孔方明眸子清明,抬眼望向依舊面帶笑意的林塵,問道:“林道友,你是如何破了我的陣?”

林塵聞言,輕笑道:“因為你的陣,被我看破了!”

孔方明面露疑惑,林塵劍鋒一轉,因為是感應到了空丘和嶽山又開始有所動作,挾持孔方明以作警告,果然,二人見此,連忙止住腳步。

林塵望著孔方明,解釋道:“孔道友,不知你知不知道,無論是符師還是修士,之所以強大,所依靠,或者說所依賴的是什麼?”

孔方明聽聞一怔,思索片刻之後,搖了搖頭。

“是天地本元,無論是符或者靈,他們都離不開天地本元的支撐。”林塵語氣一頓,抬頭望向儘管雷鳴七子落敗,卻依舊處變不驚的齊統,道。“說白了,就是五行!”

“如果我所推衍沒錯的話,你的陣法,是運用天氣四季,以風、雨、雷、雪為基礎,來建立整個符陣的框架,而這四種元素的根本,還是天地本元五行之力!”林塵淡淡的瞥了一眼面色開始出現變化的孔方明,繼續道。

“而五行之間,講究的是相生相剋之道,你以相生之道構建符陣變化,而我只需要反其道而行之,稍稍將你的五行撥亂,相剋爆發,你的符陣陷入紊亂,自然而然就破了。”

林塵說完,收起手中光劍,俯下身子,眼帶笑意,詢問道:“孔道友,我說的對嗎?”

孔方明臉色陰沉,片刻之後,又恢復以往的從容淡然,讓開身後道路,手做請勢,笑道:“道友果然不凡,你贏了,我們攔不住你了,請吧!”

林塵略施一禮,邁步走出,兩邊空丘和嶽山聽聞孔方明的話語,很是自覺地讓開道路,二人面色各有不甘,當然最不甘心的,自然就是空丘,原本他可以以自身渾厚的修為,來取得勝利,但是卻不自覺的著了林塵的道,且還真的被他破去了孔方明的大陣,於是他的心裡既是不甘,又有些欽佩。

“林道友!”

突然,孔方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塵停步回頭,面露疑惑。

孔方明雙手拱起,正色道:“敢為道友,是何等品階的符師。”

林塵搖頭,道:“我並不是符師,當初有人說,我應該成為符師,只是,我太笨了,在符師這條道路上,走不了多遠。”

孔方明臉色黯然。

林塵想了想,轉過身來,還禮道:“孔兄的天資聰穎,與投機取巧的我不同,將來定會在符師一道中,大放光彩。”

孔方明自嘲一笑,他一直認為,也確實是在符道有獨特的天賦,但是今日,卻被一個並沒有走上符道之人擊敗,心中的信念,險些崩潰。

但,林塵的話語,有明顯的安慰,也在告訴孔方明,他破開符陣只是僥倖,讓孔方明莫要失去信念,繼續堅持自我,走下去。

想到這裡,孔方明雙手作揖,一拜到地,肅然道:“多謝道友!”

林塵輕笑,轉身朝大殿走去。

蜿蜒道路看著曲長,但不過多時,林塵便走到了盡頭,巍峨的宮殿矗立,四角屋簷上各有一直奇獸匍匐,那奇獸並不是真實的奇獸,而是完全由靈氣幻化而出,靈光迸發,與天穹光輝,交相輝映,四道光柱衝入雲霄。

又有繁瑣斑駁的符文被銘刻在整個宮殿之上,看起來,鑲嵌在宮殿中,與大殿融為一體。整座宮殿散發著古樸、厚重的氣息,讓人不禁心中生畏。

看到林塵走出路口,齊統帶著一眾長老迎了過來,不待其還有所動作,齊統率先俯身,恭然施了一禮,身後數位長老無論是對林塵有意見,還是很欣賞林塵的,也皆拜下身來。

見此,林塵嚇了一跳,連忙還禮,只是當他開始有動作的時候,只覺得身體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束縛,無法動彈。直到齊統直起身來,林塵才恢復了行動。

“小道友不必客氣,我拜你,只因為你值得。”齊統抬手,將林塵請進大殿,道:“方明是天生的符師,他在符道上的領悟,同屆中,可以說是無人可比,但正是因為如此,養成了一種孤僻傲然的性子。小道友破了其最引以為傲的傑作,也就無疑是將他這近二十年的信仰擊破,若道友再添一把火,那我雷行宗年輕一輩的符師第一人,就此就算是殞了。”

“我拜你,只是因為,你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鼓勵著方明,所以在心性方面,你當得起我等一拜。”

林塵恍然,但也坦然大方,就坐在一面棋盤之前,與齊統對立而坐。

“齊宗主實在是高抬了林塵,我安慰鼓勵孔道友,只是因為,我心有愧意,我並非是用符道打敗符道,而是使用了一些小手段,所以,我也只是為了自己的道心。”

齊統知道,林塵此話是為了不跟雷行宗有任何的聯絡,倒沒有揭穿,揮手讓數位長老和殿中弟子全部退去,空曠的大殿,只有棋盤之前的一中年一少年。

“齊宗主,我想,還有一個人,也應該出現在這裡。”突然,林塵想起一事,道。

齊統心中瞭然,輕笑著伸出手掌,只見身邊的空間震盪起漣漪,齊天一臉懵的從扭曲的空間顯露出來。

他回過身,看到滿臉笑容的林塵,又看到一旁的齊統,連忙行禮,語氣有些吞吐,道:“齊天,見......見過族叔!”

聞言,林塵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看了看齊天,又望了望齊統。

望著難以置信的林塵,齊統先是讓齊天坐在林塵旁邊,而後才抬目與林塵道:“沒錯,我也是出自嫡系一脈,按資排輩,是齊天的叔叔。”

林塵呼的站起身來,眼中兀的冒出怒火,手指林塵,禁不住斥道:“那為什麼當年,你不出手,卻讓兩個孩子承擔了一切,你知不知道這對於他們兄妹來說,代表了什麼,這對他們二人,有多大的傷害!”

“因為我不能出手,我是一宗之主,只能以宗門的利益為主,當我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能再被‘情’字所幹擾。”齊統很是淡然,捏起一枚棋子,落子棋盤。

“為了宗門的利益,就可以犧牲一切嗎?他們二人,就是你作為宗主的犧牲品?”林塵怒不可遏,拳頭握得指頭泛白。

“是的,他們是犧牲品。”

林塵怔然,腦子轟的一聲嗡鳴,險些沒有站穩,他努力控制呼吸,眉頭緊鎖道:“可為什麼犧牲的,就一定是他們?”

齊統坐直身子,直視林塵,道:“因為,他們姓齊!”

林塵頹然,坐了下來,回頭望向沒有任何銳氣,甚至連頭都未曾抬起的齊天,心中悲慟不已,而後又釋然一笑,道:“我倒是有些失態了,這,畢竟是你們的家事,而我一路冒犯,走到此處,可不單單是為了你們的家事。”

齊統心中一跳,明白正事來了。

林塵眼中凌厲之色湧出,雙手作揖,一字一頓的說道:“晚輩持故人令牌而來,但求齊宗主,於劫道一觀。”

林塵與齊天相視一眼,而後聯袂超前走去,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臉上都不由露出了笑容。

走在彩虹道路上,林塵向下望去,面色一驚,他望到了甕城,他看到了城中的建築變得渺小,街道間的行人變成了小黑點。他又抬頭望去,伸手間便探到了雲。

他心中大驚,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此刻真的是踩在了彩虹之上!

眾所周知,彩虹只是一種天氣異象的幻化,並不是真實的,一般也只會在雨過天晴之後才有機會看到。而此刻,林塵不單單看到了,而且這片彩虹,還被以大手段顯現了出現,變成了真實的!如此可見,不論是齊統,還是那道蒼老聲音,其實力可謂是滔天。

回過神來,林塵繼續與齊天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漫長的彩虹道路,竟然快要到了盡頭,而在道路的盡頭,一道讓林塵熟悉的佝僂老人,正笑吟吟的望著二人。

林塵恍然,這老人正是當時在通天塔廣場上,他將酒罈隨意的摔碎在地面,而後訓斥呵責他的那位老人。當時林塵便覺得此人的身份地位在這甕城之中不簡單,沒想到竟然是雷行宗的老祖級別。

那老人望著二人,率先開口,道:“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而齊天見到這位老人,明顯的緊張,連忙施禮,恭敬道:“不肖子孫齊天,見過老祖。”

老人此刻全然沒有之前的威嚴,反而是盡顯和藹可親,他面帶笑容的將齊天扶起,柔聲道:“苦了你了孩子,你莫要怪老夫,更不要怪你族叔,他也是,身不由己。”

齊天把頭低的更低,連忙道:“孫兒不敢。”

而一旁,看著祖孫二人,林塵愕然,旋即又明白了,這老人恐怕也是嫡系一脈出身,只是當時事情發生,整個嫡系一脈的重任全都壓在齊天兄妹二人身上時,無論是齊統還是面前這位老者,都在袖手旁觀!

“為什麼?”林塵表情悲憤,聲音冰冷的不像話,他本就是赤子之心,心裡又怎會接受這樣的事實。

老人回頭,倒也沒有追究林塵的施禮,也清楚林塵問的是什麼。

他望著林塵的臉,輕聲道:“小友,你知道雷行宗的曾經嗎?”

林塵搖頭。

“曾經的雷行宗,不是甕城的主宰,而是整個心域的把控者,我宗門一出,莫敢不從。”說到這裡,老人表情上,透露著驕傲以及惋惜。

“可是,僅僅千年,不過千年時間,雷行宗就沒落了,雷行宗的沒落代表的就是嫡系的沒落,因為他們安逸的太久了,不知道奮進,不知道危機感,所以,它被取代了,這是時事如此,怪不得任何人,嫡系被拉下神壇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弱小而被替代。就算是我出手,可以幫得了一時,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之後呢?”

“所以,想要改變這種現狀,只能從根本上來解決問題。”他又轉身過來,看著齊天,語重心長道。“而這一切,都是你族叔扛了起來,他所做的不單單是要讓雷行宗重回榮光,也是想讓嫡系一脈,再次站起身來,站直身來,你千萬,不要怨恨他。”

說罷,老人長嘆一聲,揹著手轉身朝屋內走去。齊天沒有說話,只是邁步跟上,而林塵卻再次被現實轟擊,因為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麼勾心鬥角,他當時的生存環境,只是一些還未開靈智的猛獸罷了,所以他才會有這麼大的震撼。

自嘲一笑,林塵心中突然明白,原來這個世界是這麼的殘酷,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想象般的美好,就算他想要改變什麼,以如今其地位和實力,也是有心無力。他精神恍惚,也跟著走了進去。

順著門戶走進之後,林塵才發現,這裡的建築,似曾相識,於是他找到一個窗戶,探頭望去,心中暗道:“果然,這是在通天塔內。”

他走到老人身旁,稍稍施禮,老人面色緩和下來,輕聲道:“小道友,莫要著急,既然老朽答應了,就一定會讓小友的劫道圓滿。”

林塵訕訕一笑,開口道:“老丈誤會了,我自然知道老丈言出必行,只是林塵是確實有疑惑想要詢問老丈。”

“小友請說。”老人頓下腳步,不禁提起了興趣。

“林塵自入世以來,也算是走過了許多的地方,發現了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林塵抬起頭,望向頭頂,道。“就是這座高塔!”

“不知,老丈是否知曉這座高塔的來歷,為何在這人間界的任何一座城池中,都會有這麼一座,它存在的意義是代表著什麼?”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問題,就算是老朽也回答不上來,因為要追溯它的來歷太久遠了,甚至要追溯到上古,具體是何人所建,因何而建,就無從得知了。”

林塵心中有些失落,他以為作為雷行宗這種傳承無盡歲月的勢力,而老人身為雷行宗的老祖,至少可以知曉一些辛秘,但沒有想到,這座高塔的來歷竟這般古老,連老人也不知道。

跟著老人走進了一間暗室,各自安坐下來後,老人的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的笑容,他看向林塵,道:“老朽是雷行宗九十七代老祖齊罔,也是這甕城的城主,當然,我也是出自嫡系一脈。”

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當老人齊罔親口承認是城主之後,林塵心中還有有所震驚,但轉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畢竟齊罔不單單是雷行宗這一代的老祖,同樣有著強悍無匹的實力。

“小道友,我想,以我與乃父的關係,我應該可以稱呼你為林塵。”齊罔道。

林塵起身行禮,肅然道:“自然,齊城主若一直稱我為道友,倒是讓塵很是汗顏。”

齊罔聞言大笑,道:“這一點,你倒是與乃父有所相像,口中謙虛無比,內心卻無比狂傲。”

林塵郝然。

說到這裡,齊罔的臉色突然黯然,他身體前傾,湊近林塵,輕聲道:“你,瞭解你父親嗎?”

林塵眼神黯淡,搖了搖頭。在他睜開眼第一眼見到的只有老頭子,教導他,陪伴他的也是老頭子,若不是後來有了小灰和歡歡,林塵就始終只是一個人。

“你的父親,是這人間界中最強最偉大的神。”齊罔道,臉色竟出現一抹傲然。

“他是我這一輩子,最能成為我道友的人,當初也正是因為他有這個資格,我才將劫道贈他。可是,我這個道友,性子太執拗,當初我便勸他,放棄那個可怕的猜想,可惜......”

“我父他......”林塵聽齊罔的語氣出現變化,心頭一揪。

齊罔輕嘆一口氣,悲然道:“他還是去了神界,去驗證自己的猜想。”

“前輩,您說的猜想,究竟是?”林塵問道。

齊罔瞥了一眼林塵,突然一笑,道:“你既然拿到了我的令牌,那說明你已經見過你的父親了,那麼你的父親也會告訴你,有些事情不是如今的你可以知曉的,至於我說的猜想,今後你應該會知道的,只是......”

齊罔又是突然面色凝重,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知道這個猜想,因為太過的駭人聽聞,太過可怕,你父一生為此奔波,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孩子,我不希望你走你父的舊路呀!”

林塵想了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一如當年那人。

“前輩,既然我父一生都在為了那個猜想奮鬥,那麼作為他的兒子,作為這個最強最偉大神的孩子,我豈會因為害怕死亡,而選擇逃避呢?若我不知還則罷了,我若知曉,便是天意使然,我定會繼承父親意志,去將這個猜想證實!”

他語言鏗鏘有力,不容反駁,不知不覺間散發的氣勢,讓坐在對面的老人齊罔,彷彿又回到了與道友相見的場面。

那人,也即是林塵之父林天涯,一己之力,推翻雷行宗山門,橫推宗門各脈老祖,更是與自己論道數日,不分勝負。他向齊罔說出了那個猜想,也說出了自己的理想,那時,林天涯的語氣與姿態,也正是林塵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