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3章 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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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時候,謝夫人只把小彭視為瀛姝的“夥伴”,覺得這女子性情雖好,但不夠伶俐,可今日小彭一聽說瀛姝遇險,竟一聲不吭的跟著她來了顯陽殿,雖看上去不著急,途中卻接連磕絆了好幾下,強忍著才沒有問東問西求個安心,謝夫人才不由感慨——帝休的眼力是真不錯,結交的夥伴果然重情重義。
可有的機要,還是不能跟“小夥伴”坦言的,要知道哪怕是品行端良的人,也難免會有缺點,比如心機不足,比如有失謹慎,正如小彭,太容易被奸詐之徒套出實情了,洩露了機密,她自己也許還沒有察覺,雖然沒有禍心,卻反而禍害了知己。
難得的是,小彭分明意識到瀛姝有所隱瞞,她替瀛姝擔著心,還能不追問實情,足證是體諒瀛姝的難處的,不似得有些人,固執認定知己之間就該無話不談,事故一發生,先不為好友擔心,反而會怪責好友背叛了友誼,順裡成章的,坐壁上觀起來。
哪怕場合其實大不合適,但謝夫人竟也指點著小彭:“五殿下是依喬嬪的囑令協助王良人,但因此卻也牽涉到了這樁事故里,喬嬪定是擔心的,她不便親自前往,你就替她跑跑腿吧,告訴五殿下一聲,讓他耐心在晴明閣外等候就是了,徐才人的安危關係到國運,無論皇后還是賀夫人都不敢擅闖晴明閣,除非陛下駕臨,包括五殿下,若無陛下允准,也不能踏進晴明閣一步。”
小彭是巴不得離瀛姝越近越好,稱喏稱得極其響亮,卻全然沒意識到在謝夫人的心目中,已經認可了她跟五皇子的“姻緣”。
喬嬪卻是敏感的,瞥了一眼小彭:也罷了,雖不是權閥大族的閨秀,但既有本事爭獲謝夫人的青睞,倒也不算一無是處,怎麼看,都比那鄭蓮子強許多。
小彭幾乎是疾奔去了晴明閣,看見的場面是,五皇子正和太子對峙。
“五弟,我無惡意,是有要緊的事面囑王良人,五弟哪怕不信我,好歹也使人知會王良人一聲。”
“晴明閣並非顯陽殿,大兄也當避嫌才是。”
“光是柳太醫,或許無法解徐才人所中之毒,我真是為了平息這場事故,我已經帶來了其餘太醫,五弟便是讓他們入內也好。”
“王良人是奉父皇之令負責照看徐才人,既然在父皇跟前立下了‘軍令狀’,自然也該由王良人全權負責診治之事。”
“王良人信不信得過我,五弟不也難以判斷?你便是讓現在守著門外的宮人入內通傳一聲,會有什麼妨害呢?”
小彭這時看太子就像個壞人,因為她相信五皇子不會傷害瀛姝,於是趕緊上前:“妾見過太子殿下。”
“你是什麼人?”司空北辰挑眉看著小彭。
“良人彭氏,現居昭陽殿,早前隨謝夫人往顯陽殿,目睹無論是皇后殿下,抑或三位夫人都為晴明閣的事故擔憂,尤其是皇后殿下已是幾番下令欲使廷衛闖入晴明閣,經謝夫人安撫,尚仍遲疑。”
司空北辰本是想見瀛姝商量對策,但他也是出於一時衝動,他是下意識間將瀛姝當成了左膀右臂,他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完全可以信賴的人,他忽略了瀛姝現在還沒有經遇過那些變折,才剛及笄,是個嬌矜的女兒家,未曾身經百戰,而王青娥卻是個重生人,瀛姝太有可能被王青娥算計了。
他還忽略了,現在在瀛姝看來,他只是個高高在上的太子,跟陌生人無異,不曾跟她花前月下,不曾跟她如膠似漆,瀛姝哪怕是和謝夫人虛以委蛇,但也不會將他視為比司空南次更加親近的人。
司空北辰掃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暗歎一聲。
也罷了,先穩住他那位眼光短淺的母后吧,而且他也應該要查明,他已經下令中止了計劃,到底是誰還在暗中推進,徐氏本來不必死,是誰要讓徐氏非死不可。
目送著太子離去,小彭輕輕吁了口氣,見五皇子也在打量她,她趕緊把謝夫人的囑咐說了一遍,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小彭倒也不介意,她想五皇子定然和她一樣,此時只關心著瀛姝的安危,五皇子是好人,因為他是瀛姝最信任的一個皇子。
對於一個安靜的女子,南次不介意由她守候在晴明閣外,他其實想跟小彭說一聲“多謝解圍”,只是突然想起了在“遙遠”的前生,他的父皇似乎暗示過他,有意讓一位彭良人為他的姬媵,選女之中,不會還有一位彭良人吧?
南次很堅定的沉默著,他的真心,早就給出去了,哪怕是前生明明清楚他和瀛姝的錯過,比他意識到真情更早,但後來的他,接受了已經和心上人錯過這個結果的他,越來越篤定愛慕一個人的情狀,哪怕僅只是單向的守候和付出,有遺憾,有傷鬱,卻無怨無悔,更不會退求其次,他的眼裡、心裡,除了瀛姝容不下別的女子,他死去,再重生,依然如舊。
一門之隔。
瀛姝和王青娥現共處一間廂房,那是她臨時的住處,倒也分成了裡外兩室,未經門扇隔斷,只設著半人高的畫屏,薄紗上蘊染了墨跡,山水之間,更多的是留白,畫屏後未坐著人,一目瞭然,畫屏兩側的錦遮,也被銀鉤輕挽。
晴明閣裡有枉死之人,但那位江嬪,魂魄應該沒在此處逗留了,瀛姝甚至想,世人多半是不信這世間真有鬼神的,否則為何連“舉頭三尺有神明”的信仰,也約束不了人性之惡?
“怎麼回事,五妹,我已然提醒過你,但你仍沒防住江尚儀麼?”
瀛姝聽王青娥惶急的問話,她笑了。
“四姐不用再騙我了。”
“五妹怎能這麼說?!”
“四姐為何這麼恨我?”
“五妹自己沒防住江尚儀,現在就想把責任都推給我麼?”
“那我換個問法,四姐為何相信淑妃?”
“五妹莫急,你這樣急,對咱們都無益處。”
“四姐其實是被你自己矇蔽了,我能一眼看出淑妃的惡意,你卻看不清楚,不是因為淑妃厚此薄彼,根本原因就是當局者迷。淑妃接近四姐與我,為的就是挑擇工具,我不趁手,淑妃才棄我不用,一心一意在四姐身上下功夫。”
瀛姝不想再聽王青娥的廢話,乾脆說明:“四姐對我的惡意根本瞞不過內廷的嬪妃,淑妃起初接近四姐,能取信四姐,定然是說她為四姐打抱不平,看似真心實意的憂心著四姐的處境。其實四姐是想幫助賀夫人,把我置於死地,不過經淑妃提醒,你確實篤定了宮人杏柊是賀夫人的心腹,於是,從那時起,你徹底淪為了淑妃的工具。
你知道賀夫人有安排,她要借張良人的手導致徐才人小產,你向賀夫人保證會藉機陷害謝夫人和我,你肯定跟賀夫人說過,僅僅只是坐實張良人的罪證並不能把我置之死地,除非,徐才人死。你說服了賀夫人配合你行計,賀夫人恐怕會以為你會親手把淬了砒霜的牽牛子交給我,利用我的手害死徐才人,接下來,只要賀夫人和皇后一同坐實我的罪名,謝夫人,我,張良人都會被處死,這是賀夫人看來的一見三雕。
是淑妃跟你說的吧,賀夫人的計劃雖好,但我根本不會相信你,且賀夫人也不會完全相信你,因為如果賀夫人相信你,就不會讓杏柊來迷惑你了。
於是你把淑妃交給你的毒藥直接交給了徐才人,假借皇后的口吻令徐才人‘服毒’,這樣你才能徹底的置身事外,達到你陷害謝夫人、我及張良人的目的。你先利用張良人,離間謝夫人與我,你帶我去小園親眼目睹張良人的行事,目睹徐才人小產的經過,你唆使我,讓我進一步取信謝夫人,替張良人隱瞞她的罪行,並提出由我及江尚儀負責照料徐才人直至康復。
然後徐才人卻因中毒身亡,投毒的人除了我就是江尚儀,因為你雖然也來過晴明閣,可是有很多人證都能證明,你根本沒有經手徐才人的飲食,你能輕易擺脫嫌疑。
最關鍵的是,徐才人真的中毒身亡了,你篤信我會因為心慌咬定是江尚儀投毒,你知道只要我咬定這一點,我就必死無疑,這不應該是淑妃的計劃,是你自己的認為,因為你其實也不清楚江尚儀的關鍵性,淑妃雖然知道,但她沒有理由讓你信服,淑妃的目的只需要你把毒藥交給徐才人,按她教給你的說法誘騙徐才人自己服毒,你就能成功嫁禍給我。”
“五妹,你可別想再次血口噴人了,你……”
“淑妃給你的毒藥並不能導致徐才人立即中毒身亡,只能導致徐才人昏睡不醒,可一個不能吃不能喝徹底喪失了意識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瀛姝舉起了手裡的錦囊:“這就是你交給你徐才人的物件,你還要否認麼?”
“我未見過這個錦囊!!!且賀夫人也根本沒有指使我行為任何的事,我只是提醒你,當心被人暗算,千萬要小心居心叵測之人投毒!!!”
“四姐說的話,我只信一件,不是一句,是一件,四姐的確是重生人。”
王青娥冷笑:“五妹真是狗急跳牆了,竟然編排出這類怪力亂神的謊言。”
“四姐以為前生是被謝夫人算計才喪命,不,你還真不是,你是被淑妃給害死的,更準確的說,你是被皇后給害死的。”
瀛姝不用去看王青娥的神色,她相信,一個死得稀裡糊塗的人,是無法擺脫執念的,正如她自己——嘴上不說,心裡不也記恨著田石涉,而且決意要找出田石涉背後的人麼。
“四姐,你之所以這麼信任淑妃,是因為你之前就信任過她,你其實是不想承認自己的愚蠢,不願正視自己信錯了人,我就跟你說幾件事,第一,徐才人根本不曾有孕,第二,江尚儀其實是咱們小姑母的舊僕,江尚儀雖一直不得皇后的信任,但陛下十分信任她,第三,你不是唯一的重生人。”
“徐才人根本無孕?”
王青娥的眼睛頓時血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