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給新人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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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監請留步。”
瀛姝聽得一聲喚,轉過頭,就看陳扇仙快步而前,她今日是奉聖令來的昭陽殿,問一問謝夫人高平公主的夫婿人選可有了眉目,若沒有,陛下在六皇子的伴讀中相中了一位,興許可以考察考察,這事不復雜,瀛姝很快辦完了,謝夫人也沒有多留她,結果剛出昭陽殿,竟然被陳扇仙喚住了。
“陳良人有何指教?”
“女監別調侃我了,我現在已是昭陽殿的女儀,不再是選御了。”
陳扇仙卻不惱,臉上還笑得燦爛,她把一隻香囊遞給了瀛姝,輕聲道:“女監才走,喬嬪便提醒了夫人,夫人才想起來忘了把這個給女監,這是陛下賞賜的龍涎香,雖然溫雅,但夫人還是覺得不夠清幽,知道女監最擅長配香,因此想勞煩女監廢心調配,歲除宮宴,此香得用於夫人的禮服。”
瀛姝認得香囊,用了金線,且還繡有昭陽二字,確係尚功局供送給昭陽殿之物,有專司的人收放,像今日陳扇仙把這香囊交給了她,按規制她得在三日內歸還,否則便要報失,記錄在案。
她接了香囊,又聽陳扇仙道:“喬嬪還託我帶句話給女監,說若是近日出宮,還望女監能走一趟平邑伯府,喬嬪不敢將宮裡的物件捎帶出宮,也只好煩勞女監尋購一支玉笄,轉交給伯府的三娘,喬嬪說三娘明春及笄,玉笄為她的賀禮,女監花銷了多少,告知喬嬪便好。”
陳扇仙不再有別的閒談,瀛姝卻從她的話裡聽出了幾層意思。
她剛才和謝夫人說話時,喬嬪根本不在左右,但勢必是在昭陽殿裡,謝夫人有意讓喬嬪迴避了,直到她告退,喬嬪才提醒謝夫人忘了配香的事,但那時,謝夫人跟前不僅有喬嬪,還有陳扇仙在場。
謝夫人是特意把差使交給了陳扇仙,而且喬嬪居然還借陳扇仙的口,莫名其妙讓瀛姝代購一支玉笄轉交給喬析的女兒林澗,這又說明了陳扇仙不僅是今日恰巧在謝夫人跟前,而是近段時間,謝夫人對這位陳扇仙都很看重,陳扇仙被貶為女官後,居然在昭陽殿春風得意。
事情有些蹊蹺。
說來早在陳扇仙慫恿鄭蓮子跟瀛姝作對時,瀛姝就在懷疑陳扇仙是重生人之一,但後來她沒再感受到陳扇仙的敵意,直到這回陛下突然因為圍場事件將陳扇仙貶黜,瀛姝大覺驚異,不過更奇怪的還是謝夫人對陳扇仙的看重,導致連喬嬪,都把陳扇仙刮目相看了。
陳扇仙表面是被貶黜,似乎更像是找到了昭陽殿這麼個堅實的倚靠,這倚靠,不是她自己的運籌,更像是陛下的安排。
瀛姝也正打算出宮,一來是因為謝六娘出閨成大禮,她雖然不能去飲她的喜酒,等謝六娘回門禮後,約著薛娘子一同小聚下,有利於她的拜師大計,二來,關於陳扇仙的事,她也打算提醒一下南次,此人尚且敵我難分,不過喬嬪顯然是準備“善加利用”了,雖然不至於立即干預,但不能疏忽大意。
謝六娘接到宮裡的帖子,知曉瀛姝今日要來道賀,心裡也歡喜,她還是名符其實的新婚,卻覺得跟夫婿“一見如故”,心裡最後一絲忐忑不安都打消了,當接拜帖,立即便跟周景商量:“薛娘子是景和的謀士,五妹妹也算是姑母的謀士,她們兩個都不算外人了,只是五殿下要和五妹妹一同來,咱們總不好太過隨意。我是覺著惠風園既和景和的書房相同,又連著正房,把園子裡的金頤榭拾掇出來就可待客了。”
周景現還在休婚假,當然是住在家裡的,他在建康城的這所居宅雖然是御賜,卻並不算得“豪宅”,婚前他住軍營時多,便是偶爾回家,也都是歇在書房裡,因此不管是惠風園,還是金頤榭,名稱都還是延用的舊名,他還真不曉得金頤榭適不適合待客,卻信任妻子既然有這樣的提議,必然是適合的。
他還聽出了妻子這番安排的用意,笑著說:“秋狩禮時我雖然和五殿下有過見談,但並不算太熟識,但剛好我也有意邀請四殿下來家中一敘,不如就定在同一日,如此我先請兩位殿下在書房品茗,待娘子準備妥當,往惠風園去也十分便宜。”
“薛娘子可是郎君的謀士,雖為女子,但也當得郎君親自接待的。”
“她和王女監那天來,可不是為了謀事,既是為的私誼,當然該由娘子接待。”
“也是這道理,我只是擔心薛娘子有為郎君分憂的志意,郎君卻因為薛娘子為裙衩,難免輕慢,豈不辜負了薛娘子的心志?”
“我可不敢輕視女子。”周景這話說得十分真誠:“我是軍伍中人,麾下雖沒有女子為士卒,不過培組的間客中,往往是女間更能發揮奇效,她們的智勇並不輸給男子。”
周景考慮過應否將重生人一事告訴妻子,不管告訴與否,其實都存利弊,誠然如果妻子知道有人會對他們不利,更有益於提防宵小,然而薛娘子曾說過當初妻子為了復仇,竟然當眾指控一國之君為元兇主謀!她沒有經重生,但天生的性情使然,若知他的胞兄,以及當今太子也許都是毒害他的兇手,極大可能難忍憤慨。
有的事,還得善意隱瞞。
周景從沒想過利用重生人的幸運“先下手為強”,把“宿敵”斬草除根,他始終不變初衷,留在建康是為自保,卻不是為了參與儲位之爭,他原本對自己是否能夠自保都沒有把握,他只是認定他所具備的軍械知識對於增強國家的軍力大有作用,前生因他被毒害,導致老師與他多年的心血竟然未能助益君國,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薛娘子卻告訴他,哪怕當今太子,未來的君帝不是明君賢主,的確可能因為多疑,自斷臂膀,可心宿君卻一直在軍中、朝堂屹立不倒,自保之策只要運籌得當,並非沒有成算。
重生歸來,他的另一個心願就是實現他前生未能實現的,與妻子白首偕老的承諾,一本《造器冊》曾經摧毀了他們的夢想,他不得不把妻子留在孤單的人世,百般不捨,千般遺恨,也只好撒手,慘淡的人生蘭約不該再經歷了,他無法許以無憂無慮,世上無一處,不是憂患四伏,他無法先送蘭約前往世外桃源,至少該效心宿君,無懼多疑的君王,不憑他人生殺予奪,在光明和陰暗間,遊刃有餘。
未來尚不可知,眼前道路卻明,他留在建康,先棄的是家族利益,他的根基從此便在中軍,在朝堂,在京城!他不再僅是鄧陵周門的子弟,或者說,他已經和襄陽軍割裂,這回他選擇了違逆親長之命。
薛娘子還說,王女監是個了不得的女子,幾回接觸,他只覺王女監敏而好學,確然不同於普通閨閣,變遷的世事,這回竟讓蘭約與王女監有了閨交之誼,興許是一件好事,他還記得當年在襄陽,聽聞京城傳來的變故,蘭約只能遙祭她的姑母,當時他們已經中毒,只是未曾察覺,蘭約第一次咳血時,他還以為是悲慟所致。
臺城裡的險惡,他無法也不能參涉,也只能寄望被改變了命運軌跡的王太后可以力挽狂瀾。
“王太后”卻沒想到這天會和司空月狐相遇在周景的門前。
她先是聽見南次在和司空月狐寒暄,待下了車,正好見周景迎了出來,才知司空月狐竟然是受主人所邀,這“巧合”,確非司空月狐的故意,作為客人,當然不能對主人表示不滿,也只能禮見,保持儀態說幾句場面話,直到見了謝六娘,她才露出真性情,先問道:“蘭姐姐可有閨字了?”
薛娘子比瀛姝來得早,聽問,先見謝六娘面頰微紅,就抿著嘴笑:“阿姝只是問阿蘭的閨字,怎麼我看著,卻像存了我不知道的機鋒?”
“倒也無甚機鋒,不過是從前蘭姐姐跟我閒談,甚是苦惱閨字如‘香’‘惠’一類大失意趣,我那時也沒見過周將軍,不知道周將軍有趣無趣,不知道怎麼安慰蘭姐姐,不過剛才看蘭姐姐的神情,我放心了,蘭姐姐應當是不需要我這笨嘴拙舌的安慰了。”
“你要是笨嘴拙舌,我們的嘴就不該稱嘴,舌也不該稱舌了。”謝六娘忍不住掐著瀛姝的臉,不過,還是笑吟吟地告訴了她自己新得的字:“卿佩,日後你也該改稱謂了。”
三個女子,先就往金頤榭裡去,謝六娘要張羅著茶果、飲食,於是瀛姝便和薛娘子就改良農具的事又交換了一番心得,薛娘子說起自己遇到的阻礙,瀛姝便提議趁便請教周將軍這位“專業人士”,因此在飲宴時,先是酒賀了東道主新婚之喜後,席上的話題便進入了器械機動的改創,瀛姝有心想往軍械的話題上拐,還在鋪墊話軌,冷不丁就聽司空月狐說:“墨家曾有高士,紙上演兵勸阻了兩國交戰,史書上是有這樣的記載,不過詳情卻沒有記錄了,據說,那位高士的紙上演兵,就關乎軍械的利用可使寡能敵眾,未知周將軍的師門可知詳細?”
司空月狐顯得對改良農器的話題頗不耐煩,突然轉了話題不說,還瞥了瀛姝一眼,瀛姝便“知情識趣”地閉了嘴,洗耳恭聽了一段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