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關月旖又嚼了一粒美味噴香的油炸花生米，冷冷地掃視著許培光和許倩子。

許倩子正在鬧脾氣，“爸，我不許你去相親！我媽說了，有後娘就有後老子！”

許培光柔聲安慰女兒，“寶貝，爸爸就是來走個過場！不然不好和媒人交代……”

許倩子氣道：“那你為什麼要和媒人交代呢？這輩子你都不要再娶老婆不就好了嘛！”

聞言，許培光很不高興。

他今年四十，正值壯年，未來的人生還很長，所以才想找個合適的女人共渡餘生。

據這次媒人說，這個叫關春玲的女人很年輕，才三十出頭，長得漂亮不說，身段兒也好，性格特別溫柔人還特別勤快！

美中不足的是，關春玲有個女兒，挺大了。

但這也不能算缺點，畢竟那孩子已經十七八歲，馬上就成年，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就算要靠他來養活，也吃不了他幾年飯，很快就可以出嫁了嘛！搞不好嫁妝狠狠收上一筆，他豈不是還有得賺？！

所以許培光還期待的。

他偷偷避開女兒，想趕過來和關春玲見上一面……

沒想到女兒居然追了來！

是的，他女兒許倩子特別反感他再婚。

許培光的前妻叫張鳳婷，夫妻倆都是老三屆的下鄉知青。二人於六八年在農場裡相識，一九七零年結婚，七一年生下許倩子，七八年知青返城政策落地，夫妻倆帶著女兒回了城。

回城後，許培光做點兒小生意，一家子勉強餬口。

張鳳婷不甘心過碌碌無為的日子，在丈夫的供養下，她為高考復讀了兩年，終於在八零年考上了大學，八四年本科畢業後又拿到了公費留學生的名額，出國了。

沒想到，八五年張鳳婷回國探親的時候，拿出一千美金交給許培光，說要離婚。

她說她在國外找到了一個金髮碧眼的真愛，希望許培光能和她離婚，別耽誤她尋找真愛。

如果許培光同意，那麼那一千美金就是給許培光的補償。

如果許培光不同意，這婚不離也行，張鳳婷會和她的真愛在國外結婚，以後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許培光被氣了個半死。

思前想後，他覺得既然已經無法挽留張鳳婷的心，還不如離了。

就這樣，許培光成了離異有孩的中年男人。

他要開店做生意，沒什麼時間帶女兒，女兒許倩子大多數時候呆在外婆家。

張鳳婷離婚後，和孃家人的關係還是很好的。

畢竟她出了國還嫁了個外國人，這多風光啊，豈能錦衣夜行！

張鳳婷常給孃家寄點兒衣褲鞋襪、巧克力糖果什麼的，張家人也常到外頭顯擺、唏噓，許倩子更以此為榮。

所以許倩子和外婆、和她媽媽的關係比較好，常常聽到媽媽和外婆唸叨著“有後娘就有後老子”的話，就上了心，一直致力於破壞父親的相親。

這些年來，許培光一直在相看，就想找個合意的妻子，也好讓他在前妻、前妻的家人們面前揚眉吐氣一番。

但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親機會每每被女兒破壞，一直找不到。

沒想到這一次他瞞得這樣緊，居然還被女兒給識破。

氣得許培光夠嗆，但還是耐著性子安慰許倩子，“不會不會，你想多了……”

關月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對父女的互動，心想自己重生回來的時間節點還挺及時，正好卡在她媽和許倩子她爸相親前的十幾分鍾。

這一次，關月旖沒打算再讓媽媽和這個渣男相親。

她站起身走到許培光跟前，大聲說道：“叔叔好！請問您是許倩子同學的爸爸嗎？”

許培光愣住，打量了一下關月旖。

這一看可就驚呆了。

天，這小姑娘看起來嬌小玲瓏的，身上衣著普通，看起來甚至有些寒酸……

但長得也太漂亮了！

又見關月旖和他女兒差不多大，想必也是桐葉鎮一中的學生，便點點頭，“我是。”

許倩子也注意到關月旖，奇道：“關月旖？你在這兒幹什麼？”

關月旖沒理會許倩子，而是看著許培光，一字一句地說道：“許叔叔，您女兒在學校裡和好幾個男同學同時談戀愛，她還抽菸、賭錢，她還欺負同學、不服老師管教她還作弊！對了許叔叔，許倩子欠我六塊三角錢，您能還給我嗎？”

關月旖說的都是真的。

但時間久遠，有的是在許倩子的高中時期發生的，有的是在許倩子上大學的時候發生的，關月旖已經記不太清了。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關月旖想激怒許倩子。

果然——

許培光驚呆了。

許倩子驚呆了。

就連關春玲、凌嬸也驚呆了。

半晌，許倩子回過神來，勃然大怒，尖叫道：“啊啊啊啊——關月旖你是不是活膩了！我打死你這個小賤人！！！”

她揚起巴掌就朝著關月旖抽去。

關月旖心下冷笑。

她站著沒動，直到許倩子的巴掌即將摑到她臉上的時候，她非常迅速地直接蹲下，大哭了起來，“媽！媽媽救我！救命啊！！！”

是的，關鍵時刻，關月旖躲過了許倩子的掌摑。

許倩子卻收不住勢……

又正好，許培光就站在關月旖身邊。

關月旖這麼一蹲下，許倩子的巴掌可不就重重地呼到了許培光的臉上？

“啪——”

聲音之清脆，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大街，頓時一片寂靜。

無數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還有人是認識許培光父女的，不由十分愕然。

許培光被這記耳光給扇懵了，他只覺得面上火辣辣一片，還痛到麻木。

可腦子卻嗡嗡的，彷彿已經停止運轉，令他再也無論思考。

許倩子用盡全力摑了她爸一巴掌以後，才醒悟過來反生了什麼事，不由得驚恐交加，又急於摘清自己，就指著蹲在地上抱膝大哭的關月旖，對許培光說道：“爸！是她……是她打的你！”

許倩子的話，引起了軒然大波，路人紛紛議論：

“明明就是她打的人，她還有臉說是別人打的！這也太顛倒黑白了吧！”

“她喊那個男的爸哦，所以她打了她爸的臉，還當面胡說八道，說是別人打的……她到底想騙誰？她不知道她這麼做很二百五嗎？還是她當她爹是二百五？”

“你們不認識他們啊？男的叫許培光，隔壁桐花鎮‘美味小吃店’的老闆！女的是他女兒許倩子，在我們桐葉鎮一中上高三。”

“這個女的是混混，以前在桐花鎮讀高中，因為考試作弊被老師抓到、她把那個老師打到流產，後來被學校開除了，她爸才花了錢，讓她轉學到我們桐葉鎮的！”

“以後看到這種人要繞路走！太可怕了，怎麼能這樣顛倒是非呢？”

“真是個爛女！太妹！渣渣，我呸！”

路人們的議論，清清楚楚地鑽入許倩子的耳中。

她再蠻橫，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當然很在意臉面。

所以她認為這一切都是關月旖造成的。

她恨恨地盯著還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關月旖，再次高高揚起了巴掌。

關春玲不樂意了。

是，她性格溫柔靦腆，平時也不愛張揚，信奉“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她是個媽媽！

女人至柔，為母則剛。

她怎麼可能允許別人當著她的面，打她的孩子啊！

關春玲大喊了一聲“你想幹什麼”，然後衝過去推了許倩子一把……

她雖體態纖瘦，可每天都要推著一百多斤重的板車出去擺攤，力氣可不小。

許倩子被她猛然一推，踉蹌了好幾步……

正好，剛才被打懵了的許培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還側過身子。

他本意是想避開許倩子。

沒想到正好把他那沒捱過掌摑的半邊臉對準了許倩子……

許倩子高揚出去的巴掌……再一次收不回來。

嚇得許倩子尖叫，“我的爸爸呀——”

“啪！！！！”

又是一記清脆嘹亮的掌摑聲響起。

許培光的另外半邊臉中了招。

這下子，他的臉總算是左右對稱啦！

許培光畢竟已經四十了，不但是個風光無限的個體戶小老闆，更因為前妻給的那筆錢，令他早早成為遠近有名的萬元戶，平時總被鄉鄰們捧著。

他從來也沒被人當街打過臉。

還一打打倆……

打他的還是親女兒！

在這一刻，許培光是懵上加懵，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暈頭轉向的他，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面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甚至還朝著許倩子點頭哈腰地深深鞠了一躬，喃喃說道：“謝謝、謝謝……”

許倩子徹底呆住。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收場才好，跺了跺腳，跑了。

許培光奇怪的舉動，逗得路人們哈哈大笑，大家也忍不住議論紛紛：

“許老闆在發癲嗎？怎麼捱了打還向人道謝？”

“可能是想用他的實力來解釋一下什麼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吧！我就問你們吧，是不是他笑了以後，他閨女就不打他了？”

“哈哈哈哈哈可打他的人是他的親閨女！他還感謝他的親閨女……咋不表揚一下他閨女說打得好呢？”

路人們再次鬨堂大笑。

這時，關春玲已把女兒扶了起來，小心翼翼護在身後。

她很緊張地盯著許培光父女，生怕這倆神經病又來欺負她女兒。

直到許倩子跑了，關春玲才稍微鬆了口氣。

不過——

關春玲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可思議地衝著許培光問道：“你、你就是許培光？”

今天跟她相親那男的好像就叫許培光。

許培光已經哭了。

他不知道為啥要哭，或者只是被親生女兒打到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但他確確實實哭了，還妄想保持體面，努力微笑著衝著關春玲點頭，“對，嗚嗚我就是、就是許培光……”

只是，他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卻涕淚橫流，臉還腫得像豬頭，別提有醜陋難看了！

關春玲一臉嫌惡地看著許培光。

關月旖則一臉無辜地躲在媽媽身後……

當然了，她側過臉打量著媽媽的表情。

見媽媽露出厭惡許培光的表情，關月旖終於鬆了口氣。

想來這一世，人面獸心的許培光可沒那麼容易欺騙她媽媽了！

關月旖輕輕扯了扯媽媽的衣角，“媽我餓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吃媽媽做的甜水麵了。”

媽媽做的甜水麵超好吃！

每每想起來，關月旖都會忍不住流口水。

關春玲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好，我們回家。”